風與月之間

 「幻世沒有神，只有一面鏡子。」──綾侍

「鬼的話，噗哈哈哈還比較像吧？」──范統

 神王殿的晚餐時間一向熱鬧──五侍們的聚餐通常會把僕人遣走，表面上說是不想被人打擾，但真正的理由卻是因為有些人往往會在餐桌上有「脫序舉動」，傳出去有損侍的形象，因此除了上菜的僕人外，整間廳堂只有五侍，偶爾加上范統或落月的高層人士；自從菲伊斯來了之後，也成了出席的固定成員之一。

不過，五侍一起用餐的習慣也不是一直以來的傳統，而是從晨風接下行政工作後才開始的。

 在西方城高層好不容易解決了因梅花劍衛「秘密任務」而產生的糾紛的時刻，身處夜止的菲伊斯也正在努力適應他的新生活──當然新環境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也的確對東方城的事物充滿興趣，然而他身邊的「新同事」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菲伊斯住在神王殿的前五天都忙著解決他的公文──不只是那爾西多給他加的「處罰」，還包括他參加沉月節所累積下來的三天份的公文、伊耶在大發雷霆下扔給他美其名報告書其實就是一堆公文的東西，甚至連陛下改不了的公文也被那爾西硬塞了過來，說是「誰叫你讓恩格萊爾沒心思改公文」……

 第二天一大早，五侍在城門口為恩格萊爾和鑽石劍衛送行，替西方城少帝三天兩夜的東方城參訪畫下了休止符。范統也跟他們一道來送行。

雖然這個月輪到范統去西方城居住，但月退卻希望范統先暫時留在東方城，下個月再去西方城。其實范統對於自己住哪倒是無所謂，只要不是那陰氣很重的聖西羅宮就好，話雖如此，但當昨晚月退認真地握著他的手，誠懇地拜託他住在神王殿、順便照顧菲伊斯時，他還是無言了一下。

「誰欺負你就跟我說，我馬上處理。」──西方城少帝

「你個混蛋以為留在夜止就不用改公文了嗎！」──伊耶

 菲伊斯想了一下才明白風侍的意思──對他來說，他當然很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他認識的那個王子殿下，就算聲音和長相一樣都只是巧合，畢竟對方沒有記憶，髮色也不一樣，當然也可能是不同的人──但是，搭檔的契約印記又該怎麼說呢？

理當只有王子殿下才有的契約印記，在靠近風侍時卻起了反應，儘管很微弱、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他還是感應到了。

晚餐時間，飯桌旁跟早上一樣熱鬧，但珞侍左看右看就是沒看到恩格萊爾，也沒看到梅花劍衛，他皺起眉，揮手喚來僕人：「去客房請少帝還有梅花劍衛出來享用晚餐。」

「是。」僕人恭敬地鞠躬後快步離去，珞侍回過頭，順勢一掌就往范統手上招呼下去。

同一時間，風侍在珞侍閣前停下腳步，思索了一下，還是穿過結界走了進去。

「──今天天氣這麼好，應該要去抓小花貓才對啊！」

「自投羅網的大魚，東方城沒有放棄的道理。」──綾侍

「恩格萊爾，你為什麼答應……」──那爾西

「呃，那個，關於我剛剛說的事情，你有什麼問題嗎？」

菲伊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對面的人，一邊努力維持表情的自然──為了把王子殿下跟組織切割開來，他講的東西有些是臨時胡謅的，有些則被他刻意隱瞞起來，雖然對方大多數時間都安靜地聽他說話，但菲伊斯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在月退好不容易聽懂這件斗篷根本沒必要穿後，他也很乾脆地丟了兩個隱身咒──雖然范統也可以自己來，不過既然月退好心要幫自己施術，他也樂撿個現成的便宜。

「日進，你們還要待到什麼時候啊？他們好像還要講一下耶？」

 菲伊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問，有些發愣，半晌後才結結巴巴地說：「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沒有記憶的話……」

「沒有記憶就怎樣？」

「今天天氣真好！」──恩格萊爾

「……嗯啊，天氣真好……」──菲伊斯

兩人就這樣互望著彼此，在周圍呼嘯而過的風聲中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菲伊斯受不了、率先打破了尷尬：「王子殿下，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

 輕輕闔上門，風侍沿著走廊上微弱的燈火，踏著幾無聲響的腳步離去。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月光從廊道旁的窗口灑下，照在他俊麗卻無表情的臉孔上。

風侍有把握這個男人的確認識自己，從種種跡象都觀察得出來，對方卻不知為何故意裝出不認識自己的模樣，讓他有些惱火，只是在綾侍面前他不想直接表現出自己的在意，因此他選擇用「見面與否」來當作問句的開頭。

一旦這個男人承認他們之前見過面，他就可以繼續追問「何時」、「在哪」、「為何見面」，甚至可以因此得知自己的過去；如果男人否認，那他還可以問對方剛才「為什麼想見自己」的問題──別以為時間過了他就忘了，「忘記」這回事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我找到了你，卻找不回那個熟悉的你；你已經變成我所不知道的你，只有我仍停留在過去、停留在那個逝去的夢裡……」──菲伊斯

「我知道的越多內心越迷惘；你到底是我的誰？而我又是你的誰……」──風侍

 騙人的吧……？王子殿下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菲伊斯試圖搬出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心卻無法控制地越來越亂──台上那個人，除了頭髮顏色，其他不論是舉手投足、長相、笑容還是聲音，都跟他所熟悉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菲伊斯是在震耳欲聾的通訊器叫聲中被吵醒的，起先他腦袋還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頭很痛，手一揮，不小心就把一旁吵個沒完的通訊器給甩到了床下──等等，今天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大事……？

沉月節！

 相較於西方城的喧鬧，同樣正在召開沉月之祭會議的東方城內部，就顯得平靜且有效率多了。

「那麼風侍的授侍儀式就定在晚上。上午我們先去沉月祭壇，范統會帶他的武器在祭壇附近跟我們會合，晚上在殿前廣場上舉行授侍典禮。陛下覺得這樣的安排妥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