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飄》同人,戰爭架空,菲緹清水向

*有便當情節,請謹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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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若跑得比光還快

就能讓時光倒流

如果我們逆光而行

我們會為彼此停留,還是再次錯過?

 

 

【序章 終結的開端】

「已經決定了吧。」

「是啊。」

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冷風肆虐,廣場上只剩下幾個腳步匆忙的行人,以及兩名站在鐘塔前方,一襲大衣的青年。

其中一名男人滿頭紅髮張揚,深藍色的厚重大衣下露出白色的羊毛衫,銀色的十字繡在胸口前透出幾許光芒,手上提著的手提包也繡有同樣的圖騰。

另一名男性則是一頭燦亮金絲,但剪裁合身的黑色大衣、深灰色的襯裡卻像是吸收了一切的光芒,只有靛藍色的圍巾和主人的瞳色一樣,深邃而神祕。

金髮青年的視線往下,停留在對方的手提包上,勾起嘴角。

「明明留在軍中可以有更好的待遇和發展,你倒很喜歡為自己找苦頭吃。」

「少了我,軍隊不會有影響。但有了我,偏遠地區的人民卻可以獲得更好的醫療。」

青年搖了搖頭,說:「還是這麼天真。如果開戰,留在首都才能保護你。」

紅髮男人咧嘴一笑。

「那就留在這吧,別上戰場了。武器不長眼,就算是士官長也照打喔。」

「不需要你提醒,以我的身分,犯不著上前線冒險。」

兩人不再開口,逕自注視著彼此。

 

夜幕降下,蒼白的街燈在風中掙扎著亮起,綿延至無限遠方;宏亮的鐘聲迴盪在四周,催促著一日的終結。

紅髮男人率先開口。

「很晚了,士官長大人該回軍營了,否則會趕不上宵禁喔。」

「你也是,再不出城,今晚可就走不了了。」

兩人同時揚起笑容。

「那麼,祝福你。」

「謝謝。」

金髮男人轉過身,剛邁開一步,就被後方的人叫住了。

「緹依。」

對方認認真真地望著自己,低沉的嗓音再次開口。

「多保重。」

他微微一笑,背過對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一個月後,領土面積是他們十倍大的鄰國,入侵了他們的國家。

戰爭正式爆發。

 

 

【輯一 出逃】

「哇啊啊啊!好痛、好痛!」

小男孩在母親的懷抱中大哭大鬧,鮮血淋漓的手臂染紅了鵝黃色的上衣和褲管,一臉惶恐的母親緊抱著孩子,直直望著面前穿著白袍的紅髮男人、也是剛來到這間醫院的年輕醫師,菲伊斯.諾曼登。

「好乖好乖,不要動,啊!有兔子,還有五根耳朵耶!」

他一面講話轉移男孩的注意力,一面熟練地加壓止血、消毒上藥、固定傷口,趁著男孩哭累趴在母親懷裡的空檔,迅速包紮好手臂。

「好啦!現在不痛了吧?」

他笑咪咪地看著男孩,男孩睜著滿是淚水的大眼睛,偏過頭看向他。

「叔叔,五根耳朵的兔子在哪裡?」

「你這孩子……」

母親皺起眉頭,看來有幾分責備,但菲伊斯在意的並不是那一點。

「我不是叔叔,要叫我哥哥,是醫師哥哥!」

「哪裡有兔子?」

眼見男孩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菲伊斯聳聳肩,抓起一旁桌上的乾淨手套,對著其中一隻用力一吹,將氣吹進白色的塑膠皮內,接著在鼓起的掌心部位畫上眼睛、鼻子和嘴巴,遞給小男孩。

「哪,五根耳朵的兔子。」

「好醜。」

「哎呀醫師對不起!對不起啊!」

雖然嫌棄手套兔子,但男孩還是接過兔子並放在傷肢處,另一手揉捏著長長的耳朵,開心地玩了起來。

菲伊斯朝鬆了口氣的母親露出笑容,接著開始交代傷口的照護和換藥事宜。就在對方不斷地鞠躬道謝、站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男孩終於轉過頭來。

「叔叔。」

「是哥哥……算了,什麼事?」

「還會有飛機飛來,在我們家轟轟轟嗎?」

聽到這個問題,緊摟著孩子的母親,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他走上前,一手揉著男孩小小的腦袋瓜,露出大大的笑容。

「別擔心,有很多英雄哥哥姊姊會保護我們。你跟在媽媽身邊不要亂跑,也要保護好媽媽喔!」

「好!」

人聲吵雜的急診室中,小孩嫩嫩的聲音格外響亮。

 

送走母子後,菲伊斯又繼續為其他傷者診治,直到傍晚病患情況大致穩定後,他才脫下醫師袍,拿著早已冷掉的午餐三明治,走出病房,一面啃一面望向窗外。

外頭一片靜悄悄,街道幾乎看不到人,現在晚間實施宵禁,沒有正當理由是不能外出的。

另一個原因是,城中的男人都被徵召入伍了,剩下的民眾,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為了躲避戰爭而離開了。未來這個數字只會更多。

「諾曼登醫師。」

背後響起了呼喚聲,他回過頭,一名同樣穿著白袍的長者朝他緩慢走來。

「克茲院長。」

院長走到他身旁,塞了一個小紙袋給他,裡面傳來食物的香氣和溫熱。

「又讓你忙到現在才用餐,真是抱歉。這是病人剛剛給我的──請收下吧!我沒什麼好感謝你,至少別讓你餓著,吃不完也可以拿回去給密提爾吃。」

聽到這番話,菲伊斯才收下了紙袋,兩人肩並肩地望著外頭寂靜的景色。

「……還有多久呢?」

院長喃喃自語著,這指的是這片景色能維持多久,還是戰爭要多久才結束,菲伊斯沒有問。

「今天又有兩名醫師和七名護理師離開了。今後恐怕……會讓你更辛苦,真是抱歉……」

他無奈地笑了。

「您辛苦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謝謝你、謝謝你,幸好你願意來這裡幫忙,謝謝……」

菲伊斯瞥了一眼院長花白的頭髮和蒼老的臉龐,點點頭,不再作聲。

 

多留城,兩國交戰邊界的小城,戰火每日在家門前轟隆作響,這裡是城中唯一一間醫院,現在他門的傷患除了被戰火波及的民眾,更多的是士兵弟兄。

這裡距離他和某人說要去服務的地方差了數百公里,完全是反方向。

兩個多月前,在聽了其他醫務官的情報、得知即將開戰的時候,他就決定要來這裡了。

他的戀人個性和價值觀和他相差極大,且身分敏感,絕不會答應讓他來;為了不拖累對方,他提出分手,對方也果斷地同意了。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他剛來不到一個月,兩國就開戰了。

幸好這裡離首都很遠,那傢伙應該沒事吧。

 

一道刺眼的光芒劃破黑夜,接著城外傳來了爆炸聲響。

菲伊斯和克茲院長對望了一眼,接著迅速將嘴中的食物吞了下去。

「我該回急診室了。」

「我也該回診間了。」

兩人朝彼此點點頭,各自分頭離開。

祈求今夜平安。

 

 

【輯二 守護】

「報告,這是昨天邊境遭到攻擊和受損的情況。」

「長官,這是目前的地雷佈署,已經依照您的指示重新調整,請您過目。」

桌前的指揮官抬起頭,那是一張俊麗無雙、透出冷厲的年輕臉龐。

「放著。所有人都到了吧?」

「是,都已到齊!」

「會議開始。葛倫軍官,報告你那邊的情況。」

不算寬敞的會議室內,除了指揮官,還有另外八人,牆上掛滿地圖、戰略圖,上面密密麻麻畫著許多紅色及綠色的點。

「──五十七名士兵死亡,傷者粗估三百二十名,已安排在當地醫院就診,但醫療資源和物資恐有缺乏。」

「後方調度的補給呢?」

「正在加快運送速度,但最快也要兩天……」

「明天就要送到,傳令下去。」

指揮官轉過頭,細長的手指指向地圖上的兩個小點。

「莫桑迪爾,再派更多人去這裡鎮守,不准讓任何敵軍越界進城。」

「報告指揮官,目前人力吃緊,且多留城有大量民眾出逃,需要士兵沿途保護安危──」

「有多少?」

「估計至少兩千人……」

「我不是說逃難民眾,是派去保護民眾的士兵。」

「是、是!約兩百名。」

「留五十名,剩下的人去前線。」

話一說完,幾位軍官面面相覷,莫桑迪爾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小心翼翼地開口。

「長官,逃難民眾最近每天新增數百名,只派五十名士兵的話,恐怕沿途會遭遇敵軍伏擊,您是否再考慮一下?」

「如果前線守不住,不只一個多留城,全國人民都會死。」

指揮官──緹依.西卡潔,重重放下筆,在鐵桌上發出響亮的啪一聲。

「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人民死傷在所難免,但前線沒有時間等。」

「還有誰有意見?」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

「如果沒有意見,現在就去執行,有問題隨時回報。散會。」

 

兩天後,敵軍針對邊境城鎮的轟炸再度開始,緹依忙到整天都沒時間吃飯,開會、武器確認與佈署、巡視、向元首彙報,直到深夜才結束所有行程,但還不能休息,今天還有另一件事要處理。

「把人帶進來。」

兩名士兵帶著一個雙手反綁在背後、瑟瑟發抖的士兵進來,對方跪在他跟前,雖然低著頭,但仍看得出是一張十分年輕的臉龐。

「報出你的軍號。」

7749梯,愛、愛修諾.席德烈斯。」

「席德烈斯,你所屬的小隊長舉發你企圖逃兵,此事是否屬實?」

青年一聽,立刻抬起頭,紅著眼眶低吼:「我不是逃兵!我是、我是……」

背後的小隊長厲聲說:「指揮官前,迅速作答,不可撒謊!」

「我不是逃兵!」青年再次大吼,雙眼圓睜地瞪著面前人。

緹依揮手示意小隊長退後,同時命令士兵解開席德烈斯的束繩,雙手重新恢復自由的青年愣愣地站在原地,原先高漲的緊繃情緒,轉而變得迷惘。

「既然你不是逃兵,我就沒理由繼續綑綁你。你擅自離開軍營,想做什麼?」

青年嘴巴動了動,似乎有些猶豫,但當他對上緹依的眼睛時,只停頓了幾秒就再度開口。

「我是多留人,我要回去保護我的家人,至少確認他們都平安離開。」

「我知道指揮官您有您的考量,但我的一切、我上戰場就是為了保護家人,所以我、我、我要回多留!」

緹依凝視著那雙清澈的天藍眸子──和某人的海藍色不一樣,但其中的堅定是相同的。

當那個人露出這種眼神時,他就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長官大人,求求您讓我回多留。只要能確認我的家人已經平安離開,我就馬上回來……」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今天被派駐前往亞可倫區的攻擊手。你應該知道現在人力吃緊,每一個人都不得擅離崗位,違反者,一律軍法重刑處理。」

「我願意接受任何懲處,只要您讓我回多留!」

青年大聲回答。

這時,後方鐵青著臉的小隊長走上前,行禮後,低頭說道:「長官,席德烈斯為私人理由擅自行動、動搖士氣,請您從重量刑,以免影響軍心!」

在場的軍官都看著他,但緹依知道這些眼神並非全然善類,而是帶有懷疑和敵意,更多的是不信任。

他的父親是國家元首,而他自願接下這場戰事的指揮官一職,年輕又缺乏經驗,不服者眾,這些都無可厚非。

但是,他也不是隨便接下職務;他必須打勝仗,為了這個國家,也為了保護他重要的人們。

「軍法第十三條,擅自行動者以軍刑重罰;行動導致軍隊實質或名譽損失者,軍隊可予以除名、沒收俸祿,重者處以死刑。想必你已經對此有覺悟了?」

在他的注視下,青年儘管臉色蒼白,卻也毫不畏懼地迎向他。

「是!」

「既然不怕死,從現在開始,我改派你擔任多留的護衛軍,保護民眾平安撤退。愛修諾.席德烈斯,你能否確實遵守命令?」

「長官!這判決不合理──」

「請等一下,指揮官……」

緹依不理會周圍紛雜的意見,只看著那個呆在原地的青年;對方的表情從驚訝到喜悅,然後漲紅了臉,撲通一聲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謝長官!愛修諾發誓,誓死遵從軍令!謝謝您。」

 

終於打發掉所有人,緹依簡單地梳洗完,累到連晚餐也吃不下,只喝了一碗濃湯配一片土司,就上床休息了。

雖然很累,但腦中塞滿了各式資訊和念頭,還有那張洋溢著喜悅、閃閃發亮的臉龐,即使閉上眼睛也無法抹滅。

剛才在場的幾名軍官,有意見的都是本來就反對他的人,但真正了解狀況的人都知道那個判決的意義是什麼。

在前線攻擊當然危險,但前線的武器和人力都是最多、最精良的;而多留城,在軍官會議時,大家早已養成默契。

多留城是守不住的,五十名士兵很快就會撤出,留在那裡,必死無疑。

『你怎麼可以讓他去送死!他根本不知道實情,就算依照軍法懲處也罪不致死,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緹依幾乎可以聽見某人氣急敗壞地大罵,連聲音彷彿都迴盪在房間裡。

沒辦法,雖然他們認識時間超過四年,加上交往一年多,但對很多事情的價值觀還是差異甚遠,吵架次數早已多得數不清了。

所以他才在對方提出分手要求時,順水推舟地答應。

那個笨蛋如果知道他要上前線作戰,肯定會吵著跟來,他絕不允許。

想到那傢伙親眼目睹戰爭的殘酷、大量受傷及掙扎求生的人,以及無論多麼努力也無力挽回的死亡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他的胸口就疼得厲害。

那個天真的笨蛋,現在一定正帶著弟弟穿梭在各個偏鄉小鎮中,為了救治那些窮苦的人民而竭盡全力吧。

他一定會守護這個國家,為了父親和寶貝妹妹,以及那個人臉上的笑容。

為了這個目的,即使必須離開菲伊斯、甚至犧牲掉其他無辜人民和士兵的性命,他也願意。

如果這世上真有地獄,想必就是他死後的歸處了。

「真遺憾,這輩子也好,下輩子也好……或許再也無法相見了哪……」

抬手遮住眼前,連同最後一絲脆弱和悲傷一起埋入黑暗中。

而這還只是戰爭的開端。

 

 

【輯三 避難】

「醫師,我、我走不動了……」

菲伊斯扭過頭-額頭上的汗珠不停淌落,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朝正搭著自己右肩的老伯大吼:「不行!不准停!火來了,快走!」

吼完,他又扭向左側,左手使力撐著搖搖晃晃、一手還抓著點滴瓶的中年女性的腰。

「阿姨,妳再撐一下,我們快到門口了。」

阿姨的臉上滿是汗水和濃煙燻出的汙漬,沒有開口,但急促的呼吸聲顯然狀況也不太好。

菲伊斯奮力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把兩名病人交給外頭的護理師,轉身正想再進入火場,卻被眼前的景象一驚,腳步硬生生地停下。

整間醫院都在燃燒,屋頂已經坍塌,火舌夾著烏黑濃煙衝上天際,院內還不時傳來爆裂聲。

幸運逃出的病人在護理師、醫師的協助下,正在進行緊急處置,而不遠處的傷患仍源源不絕地送來,到處都是被槍彈、燒燙傷、嗆傷、碎玻璃割傷的人,藥物及人力卻遠遠不足。

與此同時,院內還不斷傳出呼救的聲音和尖叫。

他一咬牙,剛往前踏出一步,就被密提爾─他唯一的弟弟-一把抱住手臂,臉上驚嚇未褪,滿是恐懼。

「大哥!別去了!」

「放開,裡面還有病人!」

「不行!火太大了,你會死的!」

一番糾纏後,眼見火勢越來越大,菲伊斯心一橫,用力推開了密提爾。

「我去去就回!」

「大哥!」

他用衣袖捂住口鼻,再次衝入病房,四下搜尋了一番,總算找到一個躲在床底下的小孩,他一把將對方背起來,正想跑出去,卻看到角落的床上竟然還躺著人,旁邊還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喂!你們幹什麼,快跑啊!」

他一面奔去一面大吼,但當一靠近,他立刻就明白了。

躺在床上的是一位戴著呼吸器的老婆婆,一旁的老爺爺則吊著點滴,旁邊還放著拐杖,雙手緊緊握著對方的手。

一見到他靠近,兩位老人同時望向他。

「醫師,你們快走吧。」

「開什麼玩笑,我是醫師,我不准你們放棄生命!」

他氣急敗壞地騰出一隻手,想抓起老爺爺的手臂,對方卻不肯起身,動都不動。

「我不會丟下我老婆,你別管我們了。」

「不行,絕對不可以!起來,我帶你們出去!」

床上的女性注視著他們,眼淚不斷流下,悄悄地放開了老伴的手,但爺爺卻仍緊緊握著對方滿是皺摺的手,眼角的淚珠閃閃發光。

「老伴啊,你可不能拋下我自己先走啊。不是說好要一起走嗎?」

砰磅!

一旁的樑柱被火燒得整根掉了下來,菲伊斯閃避不及,差點被砸中,幸好被推了一把,整個人連同背上的小孩一起摔到地上。

燃燒的樑柱就砸在他眼前,將他和那對老夫妻分了開來。

小孩受到驚嚇大哭,菲伊斯咒罵一聲,爬起身,朝樑柱另一頭大吼。

「我會回來救你們的!絕對!」

火焰越燒越烈,高溫和濃煙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曉得火焰那頭的兩人究竟聽到了沒,只能邁開腳步,一面躲避朝他們飛來的火星子,忍著嗆鼻的濃煙,躲躲閃閃地朝外跑去,但大門已被火焰堵死,他拐了幾個彎,最後踹破窗子,好不容易逃了出來。

放下小孩後,他用袖子擦了擦對方黑漆漆的小臉,看到從烏黑大眼中不停滾下的眼淚,稍微放柔了聲音。

「好了,別怕,沒事了。」

小孩猛然大哭了起來,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肯放開,菲伊斯心中著急,只好跑到醫院門口前的空地,將小孩遞給正在為病人上藥的院長。

「院長,這孩子拜託你了。」

說完話,他再次轉過身──

轟隆!

爆炸聲響徹黑夜,火舌吞沒了眼前的一切。

 

接近黎明前,院長帶著疲憊不堪的眾人進入一間教堂躲避空襲。大家互相攙扶著,帶著藥物、醫療器材和少少的隨身物,進入教堂時,裡頭已經擠滿了幾乎全鎮的人,將近三百人,其中多半是老弱婦孺,還有幾名傷勢較重的士兵。

菲伊斯雖然受到煙霧嗆傷,卻不肯休息,而是跟著其他醫護人員投入療傷的工作,密提爾屢勸不聽下,只好拜託克茲院長幫忙勸說,一直到早上,菲伊斯替最後一名病人包紮好傷口、確認無誤後,才暈了過去。

他再次被轟炸聲驚醒時,已經是傍晚了。

密提爾守在他身旁,一見到他清醒,立刻遞上一杯水及一片麵包,逼他全部吃乾淨。他一面吞一面環顧四周:教堂內跟他睡著前看到的差不多,人沒有減少,但多了幾名拿著槍在門口巡邏的士兵,其中一名手臂上還纏著繃帶。

「什麼、時候了?」

一開口才發現嗓音有些沙啞,他又灌了一杯水入喉,其他人注意到他清醒,也都圍了過來,噓寒問暖又送上了吃的穿的,但都被菲伊斯一一拒絕了。

「謝謝,這您留著自己吃,那件外套您穿著就好,你們比我更需要。」

眼見湧上的人越來越多,菲伊斯一轉頭,發現密提爾不見了,藉口要去找弟弟,從教堂內溜了出來,很快就發現後門階梯上的清瘦身影。

「密提爾,走之前也不帶大哥一起,竟然就自己偷溜走了。」

他一屁股坐在旁邊,開玩笑地說,對方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仍舊仰頭望著天空。

「咳,你在生氣嗎?好啦大哥跟你道歉,我不該推你、不聽你的話,我下次會注意的……」

「你保證?」

清秀的臉蛋轉了過來,褐色的大眼睛中裝滿了不信任。

他乾笑幾聲,想說些什麼敷衍過去,未料一下就被弟弟識破;密提爾再度撇開頭,喃喃說「大哥就是這樣,大騙子」,然後又不理他了。

「唉密提爾,別生氣嘛,我認錯、認錯就是了。」

陪笑了許久,弟弟都沒搭理自己,正當菲伊斯開始思索要怎麼重拾弟弟心中的好哥哥形象時,一旁的人總算開口了。

「大哥,我們的國家是不是快打輸了?」

他臉色一正,立刻說道:「別胡說!我們可不會輕易認輸,我們的軍隊還在前線作戰呢!」

「如果認輸,那些飛彈、轟炸機和子彈,是不是就不會攻擊我們了?」

他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對人民來說,重要的不是所謂的戰爭輸贏,而是生命和財產的安全,一個安全的家,以及心愛的人都在身旁。

密提爾才十五歲,又怎懂得戰爭的險惡和複雜呢……

他摟過那瘦削的肩膀,發現懷裡的少年微微顫抖著。

「好多人死了。」

「房子都被炸毀了。」

「隔壁的老奶奶一直發燒、喊著要找兒子;有個小孩找不到爸爸,哭了好久才睡著,我們的水和食物也快沒了……」

「我們會死嗎,大哥?」

從弟弟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問題,都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尖上。

菲伊斯摟著弟弟,沉默了很久,才輕輕開口。

「戰爭是很殘酷的,它讓很多人民流血、流淚,無數的生命死亡,也會在活下來的人心中留下永恆的傷痛。」

「在戰爭裡,我和你都很渺小,我也不曉得這一切什麼時候會結束,光是活著,就很不容易了。但是……」

「我很感謝你在我身邊,謝謝你活著,也感謝神讓我活下來。」

「戰爭會結束,我們會沒事的,相信我。」

「……」

感覺到懷中少年抖得更厲害了,胸口處也有點燙,菲伊斯深呼吸一口氣,抬起頭,將一切苦痛吞入喉嚨深處。

 

隔天上午,教堂內的乾糧幾乎已全數吃完了,有鑑於上街可能會碰見敵軍,無人敢離開,菲伊斯於是自告奮勇出門。

「我穿著醫師袍,還帶著這個國際救援的紅十字旗,就算有敵人也不會攻擊我的。」

「那我跟大哥一起去!」

「不行,這裡人手已經很缺了,你留下來,我盡快趕回來。」

哄弟弟哄了半天,密提爾才乖乖留了下來,菲伊斯則背起大背包,背包上插著一個十字旗,婉拒了士兵的陪同,獨自走出了教堂。

街上一片死寂,到處都是轟炸造成的斷垣殘壁,有些屋子的磚瓦下還露出一截慘白的手腕或下肢,一個人影也沒有。

菲伊斯從空蕩蕩的店家中勉強找出了一些快要壞掉的水果和麵包,幾瓶乾淨的水,但數量還不夠,因此他冒險往外頭走,而隨著越來越接近城門,路上散落的屍體屍塊,以及毀壞的建築也更多了。

幸好沒讓密提爾跟來。

走了許久,仍舊沒有新的收穫,也沒碰到半個人。正當他準備放棄、打道回府時,卻聽見了微弱的呻吟聲──出於醫師的職業病,他立刻忘記了此刻周圍的危險性,豎起耳朵,仔細地循著聲音找,發現了一名渾身是血、下半身被壓在瓦礫堆中的士兵。

菲伊斯拔腿就奔了過去。

「喂!振作點──」

一靠近士兵,傷勢也立刻呈現在眼前:內臟破裂、臟器外露、肋骨斷裂,這些還只是看得到的部分,還不包括瓦礫堆下的。

這個人,已經沒救了。

大腦殘忍地給出這個答案。

他緩緩地在士兵身旁蹲下。

他的背包內帶了少量的止血劑、止痛劑、麻醉劑,生理食鹽水,還有繃帶。這個情況,通常他會為對方施打止痛劑,至少讓對方好過一點。

但現在醫療用品短缺,比起眼前的士兵,教堂內的民眾更加需要……

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計算把藥用在誰身上最有用,菲伊斯頓時很想揍自己一拳。

這時,或許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半張臉全是血的士兵睜開了眼睛,望向他。

天藍色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模樣。

「你、是……」

「我是諾曼登醫師,剛來這裡一個多月。」

「其他居民……」

「都在教堂裡。有幾名士兵也在那,保護著大家。」

他撒了一個小謊,士兵聞言似乎安心了,露出淺淺的笑容。

「太好了,大家都沒事……請幫我轉告,父親和母親……我……對不起……謝謝……」

士兵的眼中蓄滿淚水,聲音漸漸微弱,眼見就要闔上,菲伊斯忙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對方嘴唇旁,說:「你的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愛修諾……席、德……」

透明的眼淚從闔起的雙眼中滑出,再也沒有睜開。

菲伊斯抬起頭,輕輕撥開士兵額前的髮絲,發現是一名看起來比他還年輕幾分的英俊臉龐。

由於無法移動青年的身體,他將那張滿是血污的臉蛋擦拭乾淨,並拿出一塊乾淨的布蓋在對方臉上,雙手交疊在胸前,也因此,他注意到士兵其中一隻手握成拳狀,像是緊抓著什麼。

經過一番努力後,他終於將對方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條相框項鍊,上面刻著十字架,想來是信仰虔誠的人啊。

他將項鍊輕輕放回士兵冰冷的手中,但項鍊卻滑下掌心,掉在地上,盒蓋因而敞開,露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最年輕的少年應該就是這名士兵了,至於對方身後的應該就是他的父母──一股奇異的熟悉感讓他心頭一顫,再次細細打量著照片上的夫婦,以及他們臉上慈祥溫暖的笑容。

恍然間,那兩張笑臉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了──模糊的紅光閃爍,躺在床上的老婆婆,緊握著一旁老爺爺的手,兩人溫柔地望著彼此。

「啊……啊啊──呃啊……」

項鍊從他掌間掉落,菲伊斯呆滯地跪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又……救不了你、你們……」

眼前忽然模糊了,他拿起項鍊,努力想放回青年的手中,但項鍊不斷地自他顫抖的雙手間滑下,怎麼都無法讓士兵好好地拿在手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無意識地反覆說著,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把項鍊好好地放入對方手中,好不容易放好,他卻渾身無力,兀自跪在青年身旁,陷入深深的幽闇情緒裡。

 

轟隆!

近在咫尺的巨響,讓菲伊斯瞬間驚醒,他反射性往旁一滾,撲倒在地。

砲擊聲就在他附近,大地劇烈震動著。

當空襲停止,四周再度恢復成一片死寂,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站起身。

然後他看見了。

山坡上的小教堂,成了一團燃燒的大火球。

 

 

【輯四 人民】

「長官,這邊請。」

一名軍官畢恭畢敬地為他指引,另兩名則跟在他後頭,每個人都全副武裝,沉重的裝備及軍靴,在人行道上發出低沉的腳步聲。

他們剛抵達這座阿蘇爾城,基地都已準備就緒,但緹依希望能親眼看看城裡的狀況。

阿蘇爾城也是前線巡防的重點城市之一,因為緊掐交通要道,本就屬於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城,因此駐軍和資源相對多。不過這幾天戰事吃緊,雖敵軍尚未襲擊這座城市,但此刻街上多數早已門戶緊閉,只有少數幾個行色匆匆的人。

緹依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一面記憶路線和路況,一面留意四周;這時,他注意到不遠處傳來一陣不小的喧嘩聲。

兩名手持槍械的士兵,正圍著一名提著兩個大提籃的年輕少女,大聲盤問。

「你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少女頭上綁著一條布巾,穿著粉色背心和草綠色的長裙,年紀約莫十四、五歲,在個頭比自己高兩個頭的士兵逼問下,臉色蒼白,嘴唇抖個不停,眼眶也紅了。

「我、我是……附近的……」

「這是什麼?把布拿起來,我們要檢查!」

「是、是……」

「這裡出了什麼事?」

他走上前,兩名士兵一見到他,立刻舉手行禮。

「長官好!」

他抬手回完禮,目光便放在少女快哭出來的臉蛋上。

「妳是附近的居民?叫什麼名字?」

女孩眨了眨眼,或許是見他口氣較溫和,臉上的畏怯也少了幾分。

「我叫珞芬。就住在那個轉角。」

「我做了很多麵包,想送去給朋友和不方便出門的叔叔嬸嬸……」

潔白的餐巾布掀開,兩個籃子裡滿滿的麵包香便撲鼻而來。

緹依抬起頭,望向另外兩名坐立難安的士兵,微微一笑。

「感謝兩位的認真執勤。據我所知,麵包並非違禁物品。」

「是,麵包可以──不是違禁品!」

「所以這個女孩,珞芬,可以繼續送她的麵包嗎?」

「報告,可以!」

在兩位士兵離開後,他轉頭望向女孩,神情柔和了些。

「抱歉,戰爭期間,大家都比較緊張,並非有意為難你,請妳原諒。」

一如過去的經驗,女孩的臉蛋上很快就浮起兩朵粉紅,並拼命搖頭。

「不會的!我沒有生氣,您、您們也辛苦了。」

「如果妳不介意,可否容許我和妳一起走到到下一個地點?妳接下來要送麵包給誰呢?」

「咦咦咦!當、當然不不不介意!」

女孩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並不遠,因此緹依放慢腳步,沿途聊著對方的工作,並詢問戰爭期間居民的生活情況,以及物資是否缺乏等問題。

珞芬是個開朗的女孩,一路開心地分享各式各樣關於城鎮生活、戰爭前的美麗風光,以及大家豐富多采的生活──那張洋溢著可愛笑容的臉龐,讓緹依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麵粉和糖都是配額的,沒辦法買,不過有些人身體或家裡不方便,就會拜託我幫他們做。大家都說我做的麵包很好吃喔……啊!對了!」

珞芬停下腳步,手在裙子上快速擦了擦,接著從籃子中拿起半截長麵包,遞向前。

「請您嚐嚐看我做的麵包!」

「謝謝妳,不用了,這是給大家的重要食物,很多人都在期待──」

「您剛才幫了我,我沒什麼好答謝的,這只是我一點點心意而已!啊,還、還是說,因為我做得比較簡單,看起來不好吃的關係……」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

接過麵包,他用手帕包起放入口袋中,比起麵包香和熱騰騰的溫度,女孩臉上綻放的笑容更是如融化春雪的陽光,明亮又燦爛。

「等戰爭結束,我想開一間麵包店,做好多好多麵包給大家吃!如、如果您之後來阿蘇爾,順道經過的話,請來我的麵包店,店前排隊最多的那家就是了!」

望著女孩有些羞怯卻又自信滿滿的笑容,他也笑了起來。

「一言為定。」

 

抵達珞芬的朋友家後,緹依也準備離開了,離開前,他指派了一名士兵護送她前往其他地方,直到麵包發完為止。

揮別不斷跟她鞠躬道謝的珞芬,他繼續在街上巡視;少女剛才告訴他很多寶貴的當地資訊,都是之前軍官報告上沒有的,例如──

他停下腳步,望向前方一間難得敞開大門、數十名婦女和孩童穿梭進出的店家。

「交流共享屋」──因為戰爭期間採買不易,因此大家將自家有的、堪用的物品拿來這裡交換或借給彼此,如果有需求的東西,民眾都會來這裡尋找。

緹依站在對街,凝視著店內滿滿的人潮,暖黃色的明亮燈光,以及人民臉上難得的笑容和交談聲。

另一條街上的盡頭,一個小型廣場,幾位因年紀超過從軍年齡的廚師,擺了幾個小攤位,自告奮勇每天為大家煮菜、準備新鮮的餐食。

旁邊那家裁縫店,則是由老闆娘帶著一群婦女們,利用殘餘布料縫製冬被和冬衣,準備送給前線打仗的丈夫及孩子。

『沒問題,阿蘇爾人很堅強的!』

少女清亮的聲音,在戰爭低迷壓抑的氛圍中,像是黑白畫面中的溫柔粉色。

口袋中的溫熱隨著步伐而敲打著大腿,再次地提醒了緹依:

這才是人民生活的日常。

這才是他們想要恢復的、渴望的平靜生活。

 

回到基地,緹依一面聽取軍官報告,一面加強阿蘇爾城的軍力佈署,同時指派防守和武器補給,正討論到一半,突然一陣天搖地動!

「報告!東城門外,有敵軍以火砲攻擊!人數估計三百人。」

「報告!西側有敵軍飛機來襲!」

他眼神一凝,立刻下令:「立刻發布警報,指示所有民眾躲進防空洞!派兩百士兵上街協助民眾躲避,空軍即刻起飛,圍堵敵軍!」

接著他和軍官們進入指揮室,一面透過監視畫面監測敵軍動態,一面迅速下達各個指令,其他軍官也分頭進行防守和進攻。

傷者不斷被送進基地,有平民也有士兵;整座城市一時間警報和砲火隆隆,不絕於耳。

晚上七點多,城市內外終於回歸平靜,緹依確認敵軍已經撤離後,留下少部分軍力留守,其他分別派去街上盤點物資、確認受損情況,並協助受傷的民眾。

深夜,他一個人留在指揮室,桌上放著傷亡名單和報告書,咬了幾口的麵包已經變冷變硬,放在一旁,但他看著傷亡名單,毫無胃口。

這次攻擊,城內受損情況不大,多數民眾僅受到驚嚇和跌倒擦傷等,士兵則在對戰中造成十七人死亡,一百五十二名輕重傷。

戰死名單中,包括他指派護送少女出城的士兵。

對方護送的少女,被發現倒在一旁,身上多處彈孔,翻倒的麵包籃中還剩下兩條麵包。

珞芬的麵包店夢想,終究無法實現了。

「為什麼……為什麼……」

垂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插入髮間,再多的憤怒和自責也救不回已經失去的性命,即使那只是一名無關乎戰爭、平凡開朗的女孩。

開戰以來,國內至少造成一千五百名平民死亡,士兵則超過四千人;敵軍的損傷不會小於這個數字,但那根本不重要。

死再多人,只要雙方都沒有認輸,戰爭就會持續下去。

只要戰爭持續下去,就會一直有人死亡。

只有最快結束戰爭者,才是傷亡損失最小的那方。

 

緹依徹夜待在指揮室,隔天一早,他集合眾軍官,下達新的指令。

「從今天開始,我要將各位分成五組,縮小規模,分頭進攻。這是作戰計畫,即刻開始執行。」

「您要將兵力分散到五處嗎?」

「只是暫時的,但目標都一樣,我要拿下格利斯城。」

他豁然起身,神情冷峻。

「先聲東擊西,接著集中火力攻擊。我兩週內就要攻占格利斯,切斷他們的交通動線就能阻絕他們的經濟和後援,全城的人都將成為我們的人質。」

「但目前的兵力還不足以進行這樣細密的佈署──」

「把分散各地的軍隊集中到這五處,三個月內,勢必結束這場戰爭!」

 

 

 

【後記】

本來想寫完再放上來,後來發現辦不到。實在是太沉重了,如果要看長長一大篇,對讀者也是負擔吧,加上我需要轉換心情,所以就先把完成的部分放上來了。

會寫這篇,當然是因為烏俄戰爭,無論是空襲、躲藏了老弱婦孺的教堂被炸毀,滿是病人的醫院遭遇空襲、逃亡的民眾、受傷大哭的孩子,還是路上的平民屍體。戰爭很殘酷,更殘酷的是,一旦開始,就很難結束。

不過,雖然這篇以戰爭為背景,但只是背景的部分,我想寫的是緹依和菲伊斯之間的故事,關於一種命定般的無奈和錯過。

我們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可即使我們做決定時是自己下的決定,我們也無法確知這個決定會造成什麼影響、影響到誰、影響多久,就好像菲伊斯和緹依為了彼此而分開,但事實上,兩人的命運仍舊緊緊纏繞與交錯。希望讀者看完後不會討厭緹依,殺人兇手是挑起戰爭的人,是敵軍。世界和平真的很難,但我們仍要勇敢保護自己的國家,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是每一位國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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