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系列為珞侍中心

*此系列為讀者玄影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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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尋覓覓,鏡像千華皆寂寞;縱然萬般苦,唯求人間一度。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啊……」

菲伊斯一面替戀人整理要帶回聖西羅宮的公文,一面直搖頭。

「假裝成普通官員就算了,竟然裝成國主,那個人在想什麼啊?」

「確實,若單純只是心存惡念的冒充者,絕不會想到裝成珞侍。」

風侍低頭檢視著桌上的公文,挑了四、五件收入懷裡,這時,他眼角注意到菲伊斯的動作,立刻出聲阻止。

「別碰那個。」

「嗯?」

菲伊斯停下動作,離他指尖不到三公分的地方,放著一個小巧、外型普通的木盒。

「這是什麼?」

「是我正在研究的東西,本來貼了封印符咒,我為了研究方便,把封印融入外盒,所以看不出來。雖然一般人打不開,但還是別碰比較好。」

「喔?是那個傳聞中只在夜止原生居民之間流傳的奇怪詛咒嗎?你們已經找到源頭了啊?」

「還不確定。」

風侍將木盒收回袖中,再次張開手時,木盒已經消失,他也隨即站起身。

「我去探望陛下,你在這等我。」

「珞侍陛下?」

「嗯。他這幾天身體不適,請夜瑛開了藥方也不見起效。」

風侍瞥了一眼張嘴欲語的戀人,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謝絕所有訪客,就算是你還是先別去探望了,我會向他轉達你的關心的。」

因為兩人的關係,除了違侍嘴上還堅決不承認外,神王殿上從國主、下到衛兵侍女僕人廚師都不把菲伊斯視為外人;過去珞侍幾乎不曾拒絕接見過菲伊斯,哪怕是臥病在床、神色蒼白之際,都不忘坐在床上調侃他,這次卻明令謝絕訪客,讓菲伊斯有些意外。

看來珞侍這次的狀況確實不好,回去後跟陛下還有范統說一下吧。不過話說回來,比起夜瑛,平常不都應該先請那個人的嗎?

「綾侍大人怎麼說?」

如同西方城的護甲愛菲羅爾擅長醫治,東方城的醫術當屬綾侍大人最為擅長;雖然仍比不上璧柔,但掌握全東方城最優秀醫術的地位仍無可撼動。

菲伊斯記得比起司祭,珞侍更加依賴綾侍,但沒想到才問出口,戀人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綾侍……現在還無法讓他見珞侍。總之等我回來再說,你就在這等,別亂跑。」

「什麼別亂跑,你當我是闖進神王殿惡作劇的小孩嗎──」

他無視背後菲伊斯的抗議,走出了風侍閣。

 

 

有人偽裝成國主的事情屬於東方城的內政,若是過去,他不會跟菲伊斯提到詳細的經過,但這次情況太特殊,不少衛兵和侍從都在場目睹了過程,雖然違侍已經下了封口令,但遲早會外流,只是民眾知道多少的問題,加上他有事想請菲伊斯幫忙,因此他才告訴了對方。

但綾侍的狀況更複雜,完全是屬於五侍內部的矛盾,能告訴菲伊斯多少,他還有些遲疑,何況太多疑問,他自己也沒完全弄明白。

三天前,如果他也出席五侍審判的話,至少能了解整個事發經過,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處境尷尬了。

當時在聽聞衛兵報告後,他一趕到現場就碰到了綾侍,原本希望能問清楚來龍去脈,卻因為對方執意要帶懷中的青年離開,他不得已出手阻止,沒想到再次見面時,雙方已成為立場相異的人。

想到當時那名青年被衛兵帶去地牢時,綾侍渾身僵硬地杵在原地,雙眼緊盯著青年和衛兵,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口,眼中甚至迸發出壓抑的殺氣的模樣,他就感到心驚。

這實在太奇怪了,為什麼綾侍會站在冒充者那一邊,還如此堅持?就算那名冒充者身上還有許多疑點,但王血就是如山的鐵證,誰都無法假冒。

說到那名冒充者……

風侍在轉角處停下腳步,右手邊是往珞侍閣的方向,左手邊則是通往地牢,那名青年正被關押的所在。

當他在測驗對方實力時,故意打破結界想看對方會有何反應,一般人應該會趕緊逃走,但對方卻硬是接下那一擊,原因也很明顯──為了保護背後的衛兵。

他其實早就施展魔法、確保不會傷及衛兵了,但青年的行為還是出乎他的意料──在那當下,判斷僅是生死一瞬,無懼他的攻擊而挺身保護衛兵,一般人不死也重傷,正常人哪會冒這種險呢?以冒充者來說,根本不合理。

他必須問個清楚才行,在陛下改變心意前。

風侍瞄了一眼地牢的方向,踏上右邊的走廊,不久後就抵達了珞侍閣。

「通報陛下,風侍求見。」

 

 

珞侍的房內已經有了訪客,除了違侍外,音侍也在;罕見的是,兩人竟然沒有吵架。

違侍坐在床側的椅子上改公文,音侍則半跪在床前,兩手趴在床緣,垂眼盯著床上的王,臉上難得沒有笑容。

風侍走進房間後,原先閉著眼休息的珞侍便自行坐起身,命其他兩人先退下;音侍看起來有些不安,違侍還想要求留下,但最終兩人還是遵從王令,先退到門外的廳堂等候。

風侍直到其他兩人都離開後,才走向王的床旁,並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對方。

「您還是頭痛得很厲害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休息一下就好。」

珞侍淡淡地說完話,赤紅的眼突然銳利了起來:「你是來跟我報告調查結果的嗎?」

「關於紅晶石的部分,已有初步的調查結果,接下來我會去拜訪受害者及其親屬,了解更詳細的狀況。」

他從懷中取出幾份文件放在珞侍床頭的櫃子上,對方卻看也沒看一眼,仍舊盯著他。

「我說的是那名冒充我的人,他的來歷和目的。」

「……風侍惶恐,還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必定會查清楚這件事。」

他垂首低聲道歉,王好半晌沒有說話,房內沉默了一會兒後,前方才傳來一聲幽微的嘆息。

「那個人讓我很不安。」

風侍抬起頭,王已經再次躺回軟墊間,披散而下的黑髮襯著臉色分外蒼白,眼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顯見對方這幾天睡得並不安穩。

「讓您憂慮,是風侍的疏失。臣定當調查清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盡快。如果查不出來……」

「就處理掉。」

王半瞇起眼,薄唇間吐出虛弱的氣音,彷彿喃喃自語。

「只要想到那個人的存在,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很不愉快……」

「是。」

「還有……」

王轉頭看向他,眼中流露出一抹風侍從未看過的情緒,話語微微發顫。

「你會留在我身邊的,對吧……?」

他從未見過王露出如此脆弱又恐懼的樣子,心中升起的憂慮和疑惑更甚,但他仍很快地將右手放在左胸,做了個標準的敬式。

「風侍是您的侍,早已承諾為您鞠躬盡瘁,定當遵守誓言!」

他允諾後,王才終於闔上眼,嘴邊沁著淡淡的笑,含糊地說了句「你也退下吧」,他朝王一躬身,悄聲退出房門。

 

風侍一關上房門,雙手環胸、倚在門旁的音侍就走了過來;幾乎是同時,原先坐在桌前的違侍也站起身走向他,儘管神色各有不同,但眼中的關切卻極為相似。

「小珞侍怎麼樣了?」

「珞侍還好吧?」

他們的王還好嗎?

風侍望著面前的兩人,既不想說謊,但也說不出「他很好」這種謊話,只能沉默;而他的沉默就是答案,其餘兩人也安靜了下來。

他和夜瑛,甚至范統都為珞侍看過,但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所有的治療都無效;在珞侍不願跟西方城求援、請愛菲羅爾來醫治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守在王的身邊而已。

這只是他們此刻聚在這裡的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想說出口、更不可能告訴任何人──是為了提防綾侍。

在冒充王的青年被帶去地牢、所有衛兵都退下後,綾侍當著五侍的面,明白表示「我千幻華一旦認主,絕不易主」,接著就不顧違侍的斥責和音侍的企圖阻止,當場拂袖而去。

之後,除了僕人送去給綾侍批閱的公文外,綾侍完全不踏出綾侍閣,連王病倒也不曾來探望,他們去找綾侍也毫無例外地被趕了出來。

在他們看來,綾侍可能是受到那名青年的洗腦,又或是受到當時審判上發生的意外影響,精神錯亂──後者是違侍提出的,但風侍不相信守護東方城千年的千幻華的精神面會如此脆弱。

至於前者又更奇怪了,因為綾侍擁有操控記憶的能力,過去數百年間,定期操控全東方城新生居民的記憶、消去對統治階層不利的事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就被洗腦、連自己的主人是誰都認不得了呢?

基於過去綾侍的「紀錄」,他不敢對對方掉以輕心,除了布下結界在珞侍閣外,他也暫時搬回神王殿,方便每天都來探望王,違侍則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珞侍的身邊,就連音侍待在這裡的時間也變多了。

雖然如此,但這終究不是解決之計。

儘管那名青年身上還有諸多謎團待解,但眼下沒有任何事比得上珞侍的安危。

必須盡快化解王的憂慮,查出那名青年的來歷才行!

 

 

另一方面,菲伊斯在風侍閣也沒閒著;這裡有專門為他準備的辦公桌椅,還有他專用的書櫃和生活必需品,因此他一邊批閱公文、一邊聯繫屬下處理工作,一邊等緹依回來。

半小時後,緹依回來了,本以為對方終於可以坐下來辦公,未料對方一句「跟我來」又把他給抓了出去。

「我們要去哪?」

「地牢。」

菲伊斯隨口一問,卻得到這個答案,他驚愕地扭頭,望向身旁面不改色的戀人。

「你想做什麼?這不是東方城的內政嗎?」

緹依不會無故要他去地牢,那裡可是關押東方城囚犯之地,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要他見那名冒充國主的人,但他還是不明白。

「是內政沒錯,但這個人情況特殊,我希望你也能見見他。」

他還想繼續問對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但戀人魔法一施,兩人眨眼間就站在地牢的入口前了。

菲伊斯對這裡一點都不陌生,就在幾年前,他甚至還在裡頭「住」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呢。

「怎麼,怕了嗎?」

面對緹依帶著挑釁的笑容,他暗暗在內心腹誹對方的狡猾,瞪了戀人一眼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後頭,一起走進了地牢。

 

地牢的環境昏暗,只有牆上點著微弱的符咒光芒,閃爍出詭譎的橘紅焰火,不過他們沿著階梯一路往下走時,每級階梯上都有白色的微光,倒也不怕跌跤。

關押青年的顯然是特殊牢房,跟其他人分開,在最底層,看樣子跟當年關押他的牢房在同一層──菲伊斯邊走邊打量著四周,還沒走到目的地,就聽到不遠處的某間牢房內傳來爭執聲。

更精確的說,是守衛單方面的怒罵聲。

「……不識好歹的東西!像你這般逆賊,很快就會被五侍大人處刑了,還敢如此囂張!」

前方的緹依揮手示意他別動,接著自行步下階梯;從菲伊斯的角度看不到發生什麼事,只聽見風侍一句低冷的「發生什麼事」,以及守衛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風、風風風侍大人!這、這名罪犯堅持不吃東西,企圖以命要脅要求見侍大人,所以──」

守衛慌亂的聲音驟然停止,底下安靜了一會兒後,才傳來風侍的聲音。

「你想見誰?」

「……要是知道你會來,我也不必特地絕食。」

隨之響起的聲音聽來有些虛弱,卻令菲伊斯吃了一驚──實在太像珞侍了!該不會連長相也真的一模一樣吧?難不成其實對方是前任女王的私生子嗎?不不不,珞侍不是女王的親生子,所以是珞侍親生母親的另外的孩子、也就是珞侍的兄弟囉?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牢房中再次傳來聲響。

「你們先下去吧。」

「是!」

底下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菲伊斯立刻退到一旁,讓出路來;兩名守衛很快就從階梯下走了上來,因為走得太急,差點一頭撞上他!

「梅花劍衛大人!屬、屬下罪該萬死──」

「好了好了,沒事,你們去外頭放風一會兒,風侍大人會好好處理的。」

等兩名守衛都離開後,菲伊斯才走下階梯,當他走近牢房時,戀人正望著他的方向,兩人一對上視線,他就聳了聳肩,笑道:「瞧守衛怕你怕成這樣,風侍大人的威嚴真是名不虛傳啊。」

戀人面無表情地丟來一記眼刀,正要開口,牢房內傳來的聲音就吸引走菲伊斯的注意力。

「菲伊斯?」

剛剛階梯處太昏暗,但現在牢房的牆上卻明亮許多,足以照見站在貼著封印符紙所創造出的結界內、鐵欄杆的前方,一席囚徒白袍的青年,及膝黑髮從肩頭落下,雖然略帶憔悴,但無損那張清秀俊美的面容。

那張臉竟然──

「真的跟珞侍陛下一模一樣!」

他情不自禁地低歎,但對方的神情卻因為這句話而沉了下來。

「你也如此嗎?就連西方城的人也……」

「看來關了三天,並沒有讓你的腦袋比較清醒啊。」

菲伊斯沒聽懂青年的話,但從緹依的嘲諷聽來,帶自己來見犯人果然是另有目的──至於是觀察犯人的反應,還是要藉此打擊對方的心理、逼迫青年露出破綻呢?趁著兩人唇槍舌劍的時候,他再度打量起青年。

「你期待我說什麼?道歉、自首、坦承罪狀?還是乖乖讓你們處刑?」

「不,以你的實力要求你做到這些顯然不容易,但若你能老實說出你的來歷和目的,我可以考慮向陛下求情,饒你不死。」

「原來如此,難怪會把我關進當初關菲伊斯的特殊牢房,由你親自來看守;就算我掰的故事你不信,至少還是挺忌憚我的實力呢。」

青年的諷刺讓菲伊斯和緹依同時一愣,菲伊斯望向戀人,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和自己相同的驚詫。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可是幾年前的事,外人不可能會知道。」

「是啊,像我這種『外人』,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

青年嘴角勾起笑容,說到後來聲音卻顯得有些嘶啞,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逕自走回牆角的矮桌旁,陰影籠罩住那單薄的身子,竟隱約流露出一股寂寞和悲傷。

不過是個跟珞侍長得很像的陌生人,這樣隨便同情對方可不好。

菲伊斯暗自反省了一下,並偷覷了戀人一眼──很好,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還是你想嘗嘗『其他』問問題的方式?」

這可是赤裸裸的威脅,即使是聽慣威脅的菲伊斯也不禁一抖,但青年的神色仍舊淡然,甚至帶了點冷漠。

「隨你想用什麼方法,能說的我都說了,就算你找綾侍直接問我的腦袋也一樣。不過,你就是做不到才會帶菲伊斯來的吧?」

聽了這句話,菲伊斯發現,進來地牢後第一次,緹依皺起了眉頭;以他對戀人的了解,幾乎可以肯定地判斷出眼下的情況──

被囚禁的是青年,但居於下風的卻是緹依。

這可是很難得的,放眼全幻世,能成功壓制王子殿下的人根本屈指可數,其中一個就包括了珞侍陛下。

……難怪王子殿下這麼傷腦筋,遲遲沒有動用刑求或更激烈的手段。

一陣壓抑的沉默後,風侍才再次開口。

「我沒有太多時間跟你周旋,非不得已,我自有手段處理你。」

始終直直望著他們的青年聞言,黃金般的瞳孔變得有些黯淡,但很快就笑了。

有一瞬間,菲伊斯有種奇怪的錯覺──錯覺地以為,青年正在努力撐著的表情,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

「我很期待。」

 

 

離開地牢後,身旁的戀人一路都不發一語,菲伊斯也不敢亂開玩笑,兩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風侍閣。

進入辦公室後,菲伊斯就開始處理起公事,讓緹依獨處了一段時間,之後才帶著泡好的熱茶走近靠在窗邊沉思的戀人,並遞給對方一杯茶。

「看樣子很棘手啊。」

「嗯。」

緹依接過他的茶,抿了一小口,視線又移向窗外不遠處,那裡種著一片櫻花樹,是王和五侍親自種下的,菲伊斯曾聽緹依提過,當花開時,珞侍會邀請他和其他友人一起來賞櫻。

「……綾侍認同的王,是牢裡的那個青年吧?」

雖然只是他根據剛才兩人的對話和互動擅自猜測,但緹依聽了卻偏過頭不回答,菲伊斯知道自己猜中了。

「如果沒辦法請綾侍大人協助,那用邪咒呢?我記得有種邪咒能讓被施術者只能說真話,或許可以試試?」

「已經用了。」

緹依喝了一口茶,並低頭盯著茶中倒映出的自己和天空,蹙緊眉頭。

「我對送去的茶水施了強力融合魔法,那傢伙雖然不怎麼吃東西,但水倒是都老實地喝下了。」

該說不愧是王子殿下嗎?設想的真周到……嗯?

「等等,所以剛才那個人說的話……」

「都是實話。」

看著戀人仰頭將茶水一口喝盡,菲伊斯嘆了一口氣,不再開口。

 

 

昏黑的地牢中,珞侍目送著風侍和菲伊斯步上台階,強忍著想阻止他們離開的衝動,直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他才放開緊握的拳頭,靠牆癱坐在地。

本來他還期待只有當時在場的人才會受到影響,但從這三天激怒守衛獲得的情報看來,全東方城的民眾都沒有察覺到異樣;即使如此,他還是抱持著一點點、微小的盼望,這麼遠的距離,或許西方城的人不會受到影響,或許恩格萊爾、菲伊斯、那爾西會記得他……

雖然他只見到菲伊斯,但也已經足夠了。

前天違侍來牢裡把他罵了一頓,其中提到那個冒充者身體不適、神王殿還請了夜瑛和范統去探望,意思就是,他們兩人也沒有發現那個人是假的。

現在,全幻世恐怕除了綾侍外,沒人認識他了。

現在的他,就跟那些攻擊人的原生居民一樣。

現在他知道了,那些原生居民沒有發瘋,至少一開始沒有,但因為面臨到跟他一樣被世界遺棄的處境,所以或許當中真有人瘋了,就像那個在審判中自殺的青年一樣。

即使他是東方城的國主,即使他是五侍之一,但就是沒有人認得他。

他的決定或許錯了,那時不該堅持命令綾侍留下、自己入獄,而是應該突圍逃走,然後兩人一起商量對策,至少可以自由行動、也方便調查狀況。

因為那個時候,他太害怕了,怕到連腦袋都不理智了,只記得無論如何都要留在他的神王殿。

如果那個假王亂來,做出危害東方城的事情,他就是犧牲性命也要拼命阻止!

他得守護這裡──當時一片混亂的腦袋中,只有這個念頭清晰地冒了出來,讓他強勢拒絕了綾侍的懇求,如果綾侍生氣了,也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

直到現在,他還是很害怕回想起那一幕。

 

滴落在地上的鮮血,滴答、滴答的聲響,夜夜出現在他的夢中,讓他夜不成眠。

 

王血,王之血脈的證明。

一旦失去了王血,也就失去了做為東方城的王的資格。

珞侍無意識地用雙手摟緊自己的身軀,渾身發抖。

──他絕不能失去王血、一定要奪回來、要奪回來才行!

他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流下的溫熱沾濕了他的衣襟,也讓他回過神來。

連日來的少量進食讓珞侍的身體有些虛弱,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撐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餐食和茶水,並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因為無力而導致杯璃杯從手中滑落,剩下一小口水被打翻在地,在牆上橘紅的火光照射下,宛若鮮血。

珞侍一手摀著胸口,半跪在地,氣血在胸口翻騰,咳了許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才發現袖子濕了一大片。

他往臉上一摸,都是水。

「……好難喝……難喝到我都想吐了……」

鬆開手,任由自己側躺在冰冷的地上,珞侍閉起眼睛,感覺到頰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落,他卻只想笑。

 

「混蛋風侍……混蛋菲伊斯……混蛋……音侍……違侍……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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