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系列為珞侍中心,讀者玄影點文

*希望出現的人:珞侍   /  關鍵字:黑暗、救贖、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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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將化為紅蓮,投入寒天地獄,照亮黑暗。

 

 

他做了一個夢,關於很久很久以前,仍然年幼的他光著腳、拖著病體,獨自走在漫無盡頭的長廊上。

當時的他想去哪裡,他早已忘了,只記得口乾舌燥,渾身滾燙,腳底卻是一片冰涼。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他想停下來,想開口跟經過的人求助,但沒有人看著他、沒有人停下腳步,所以他只好繼續走、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侍、珞侍……珞侍!」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一張放大的俊美臉孔就近在咫尺,他猛地退後,背部撞到木椅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睡著了?抱歉。」

珞侍揉了揉頭,一手接過綾侍遞過來的蓮花茶,喝了一口;身形高挑的男人看向滿桌散亂的卷軸資料,微微揚起眉頭,緩步走到珞侍背後,為對方梳理略為凌亂的髮絲。

「又熬夜查資料了?我今天早上不是跟你報告過了嗎?」

「我沒有質疑你的報告,但不論是流行病還是詛咒,都還是得在擴散開來前盡快釐清源頭,這可已經第七起了啊。」

珞侍瞥了眼桌上敞開的公文和史冊,深深嘆了口氣。

 

三天前,一份從兩國邊境送來的緊急報告,讓他無法不掛心。

在東西方城交界的國界處,在三個小村子內接連發生了原生居民發瘋攻擊人的事件,被攻擊對象同樣是原生居民。

根據報告顯示,攻擊者通常會呈現意識瘋狂的混亂狀態,堅持自己是被攻擊者本人,然後瘋狂展開傷害人的行為,造成多人受傷。幸好在村民群起防禦並圍剿下,除了多數攻擊者皆遭到圍攻致死外,至今沒傳出有居民因此而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

明天的五侍審判就是要審理目前唯一倖存的攻擊者,一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

被攻擊的同樣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剛新婚,是村長的兒子,年輕有為,被周遭人看好未來前景,卻被捲入這起事件中,幸好除了受到輕傷和驚嚇外,沒有造成其他傷害。

珞侍翻著官員的報告書,眉頭越皺越深,喃喃說道:「奇怪……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你指的是攻擊者的背景全都不明嗎?」

「不只是那樣。」

他伸出手指,指著連續幾頁上的畫像及身家資料,說道:「攻擊者全部都是身分不明的外人,但卻都跟受害者有一些共通性,例如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發瘋攻擊另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還有明天要審的那位也是。這七位攻擊者和受害者之間,似乎有些奇怪的相似性……

「還有另一個共通性。」

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珞侍抬起頭,看見綾侍手上拿著一個小木盒,木盒上貼滿封印的符咒,他詫異地望著對方。

「我去現場調查了一下,有幾名被攻擊者的家屬或親戚都提到,他們跟一名新生居民買下了這種罕見的紅晶石,似乎在買下晶石後不久,就發生了攻擊事件。我把其中一顆晶石帶回來,但上頭依附著不尋常的靈力,所以我先封印起來了。」

「讓我看看。」

他伸手想取過來,對方卻突然抬高手,將木盒揣回了自己懷中。

「目前被影響的都是原生居民,況且晶石的影響方式不明,以防萬一,我想你最好別碰它。明天我會請風侍調查──當然會提醒他注意安全。」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臉色,綾侍補充了一句,同時戲謔地揚起嘴角。

「我會在旁留意晶石的變化,我想這石頭再怎麼厲害也拿護甲沒辦法,若有必要,我也會保護風侍的安危的。這樣放心一點了嗎?」

……我沒有要你當擋箭牌的意思,但務必要做好防護結界,還有,別讓違侍靠近。」

違侍已經年過四十,連年的公務操勞讓他的身體和體力都每況愈下,偏偏又責任心重,就算生病也堅持要工作。雖然五侍誰都沒說出口,但盡可能地降低違侍的負擔已是大家共同的默契──除了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音侍仍以戲弄違侍為樂例外。

綾侍點點頭,著手將桌上的資料公文全部整理整齊後,一把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你該回珞侍閣休息了。」

「等一下,我再查一會兒──」

「你要我請違侍過來幫你煮提神茶嗎?」

……我現在就回去。」

他有些惱怒地瞪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輔政官,一甩衣袖,在深沉的夜色中獨自走回房。

 

 

審判照慣例是排在下午,珞侍通常整個早上不會排任何行程,一律謝絕訪客,為了將所有的審判資料都裝入腦袋中,同時細細思索該如何判決才公平公正;但現在臨時來的訪客讓他有些頭痛。

「聽說東方城在流行一種怪病,只有原生居民才會被傳染?」

「還不確定是怎麼回事,正在調查中。話說回來你這是聽誰說的消息?風侍不可能這樣亂傳話……

「剛剛我們逛街時,聽民眾說的啊。」

八卦傳的還真快……看來有必要請違侍下令,查出真相前禁止民眾亂傳才行。

珞侍默默低頭喝了口茶,一面瞪著恩格萊爾身旁喜孜孜吃著糕點的某人,對方拿起糕點的手剛舉到嘴邊就和他對上了眼,露出無辜的表情。

「珞侍小人,沒有什麼事嗎?」

「是沒什麼事,只是覺得你們如此清閒,真是讓人羨慕。」

身為認識超過十多年的老友,范統顯然聽出了他言語中的酸意,笑容中帶了點尷尬,可惜另一人仍然狀況外。

「不然我們一起去城東賞花怎麼樣?那邊的金鈴花和銀木樨現在正是花季──」

「我下午還有審判,審判完還有兩場會議。」

他打斷對方眉飛色舞的話,讓友人的笑容僵在臉上,氣氛也冷凝了起來。

……抱歉,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坐,我先離開了。」

珞侍站起身,沒看向另外兩人,逕自離開了大廳。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不高興的,十年了,恩格萊爾還是這副德性,政事依舊交給那爾西和其他魔法劍衛,他早就知道,也沒放在心上,更不曾試圖改變,畢竟這是別的國家的事、是別人的事,與他無關。

珞侍沿著冷清的長廊慢慢走,原先想走回珞侍閣,卻不知不覺偏離了路徑,沿著雕花精緻的木窗,凝視著窗外的山巒天空,以及遠方的市集、屋舍,腳步漸漸沉了下來。

……現在這種不愉快的心情是為何而起的呢?是針對誰呢?

如果不是針對恩格萊爾的話,為什麼他會感到如此不快?

佇立在窗邊思考了許久,珞侍才幡然醒悟──

原來他是羨慕友人的自由自在、無所拘束。

他並非希望自己也能如對方那般生活,那甚至令他不以為然、給周遭人添麻煩的方式,但偶爾、真的非常非常少的時候,或許是在寒冬的晨會、在紛擾吵雜的官方會議,或是在望著窗外繁花盛開的辦公桌前,桌上滿堆著待批閱的公文時,他心中會閃過那麼一絲幽微的念頭──

為什麼,我得待在這裡呢?

即使付出了許多努力,明天的會議仍舊會吵吵嚷嚷、反對新案的民眾還是反對,抱怨稅賦太高的民眾還是會抗議,即便春天的美景再怎麼美麗,身為國主也有很多地方不能去。

而這一切就像明日的朝陽仍會升起,沒有人會在意。

這些明明就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比誰都清楚。

只是,如果我不是王的話,如果不是東方城的王……

 

「陛下?」

背後傳來一聲呼喚,珞侍一震,立刻回頭,看見走廊另一頭的風侍正朝他走來。

「審判就快開始了,我來幫違侍拿些資料,您要過去了嗎?」

「嗯,一會就過去。」

他含糊地說完,剛想轉身離開,又猛然想起另一件事。

「綾侍有跟你討論紅晶石的事嗎?」

「有的,但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我需要更多時間調查,等查到一定成果後,風侍再向您報告。」

「嗯,晶石來歷和力量皆不明,你們調查時務必小心。」

風侍點點頭,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您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是最近太累了嗎?」

「有嗎?大概是審判資料看太多,眼睛有點痠吧。等等休息一會就好了。」

他笑了笑,轉頭才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後方傳來悅耳的聲音。

「請您別太勉強自己,珞侍陛下。」

他沒有回頭,僅是朝後揮了揮手,繼續往珞侍閣的方向走去。

 

 

五侍審判是在神王殿內的審判廳舉行,除了部分位置保留給關係人、家屬及一些官員外,其他位置都可開放給民眾聆審聽判。

過去只有罪刑重大、身分特殊的犯人才會被五侍親自審理,五侍也較少全員出席,通常是以違侍主責,其他侍旁聽,偶爾提建議,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國主身上;若國主不克出席,決定權就會落在違侍身上。

今天這場審判因為情節特殊,因此除了主審的違侍,珞侍和綾侍也以陪審的身分列席。與會者幾乎都是原生居民,這也難怪,畢竟在這場審判前,關於流傳在邊境、只有原生居民才會感染的「瘋子詛咒」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珞侍一直到所有人都就定位後才入座,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站在台下隔離區的犯人給吸引了:

送交上來的報告上有肖像畫,他記得畫上人已十分清瘦,但如今一見豈是「清瘦」可言,分明形如枯骨,雙目圓睜卻目光渙散,口中不住唸唸有詞;珞侍忍不住傾身上前,仔細分辨對方的嘴型。

「瘋了、瘋了、瘋子,你們這群瘋子……

……我的、都是我的,那才不是我,我才是我──」

無法理解。

珞侍皺起眉頭,本想透過這名倖存者之口,問清楚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但看來對方早已意識混亂,想來今天的審判是問不出個結果了。

之後的情況一如他所預料,儘管違侍試圖用各種方式如威脅、勸說、利誘,連綾侍也開口詢問,但青年的眼神連瞟去一眼也沒有,只是不斷搖著頭,振振有詞地說著「他才不是我」、「你們瘋了」之類的話。

眼見審判陷入僵局,圍觀的民眾也漸漸耐不住、開始鼓譟了起來,即便違侍厲聲斥喝也沒用。

就在珞侍剛準備站起身,命令與會者安靜時,原先低著頭喃喃說話的青年,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那是令人為之心臟震顫不已、心碎苦痛的悲鳴。

「天地知我,我亦死而無憾!」

珞侍一驚,瞬間張起結界,卻趕不及青年身軀爆炸的速度;由於距離太近,他被鮮血濺了滿身;廳堂內很快就瀰漫著鮮血、四散的骨肉碎片和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忠隊保護陛下,仁隊保護民眾撤退──」

違侍奔至他身邊,扯著喉嚨下達指示,珞侍用袖子抹去滿臉鮮血,刻意忽略了滿手可怕的赤紅色,冷靜地開口:「我沒事,所有衛兵帶領民眾撤退,違侍你負責指揮,務必保護所有民眾的安全。」

「但是──」

「以民眾安全為優先,有問題嗎?」

……遵命。」

趁違侍的眼神終於離開他、開始分派衛兵的工作,珞侍站直身子,眼神對上不遠處正朝他走來的綾侍。

『協助違侍指揮,並確保沒有人接近那名犯人和現場。』

『是。』

比起違侍的過度擔心,綾侍倒是很乾脆地聽從了他的命令,畢竟是與自己心靈相通的護甲,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受傷。

才剛這麼想,對方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在珞侍還沒反應過來前,綾侍已經將身上的紫色外袍脫下、罩在他身上,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加入了違侍指揮的行列。

……都一樣、過度擔心了啊。」

他嘀咕了一句,頭一低,卻發現雙手早已捉緊了袍子的衣角,浸滿鮮血的指尖甚至捏得死緊,不由得一愣,隨即露出苦笑。

 

還是不習慣、還是需要被人保護。

這麼弱小的自己,怎麼夠資格被稱為東方城的王呢?

 

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陷進黑暗深淵,珞侍抬起頭,發現在青年殘破的身軀底下,有塊紅色的東西,竟微微發著光;他詫異地走近,將那東西拾起,仔細一瞧。

是一塊色澤鮮紅但質地清透的玉石,這是什麼?

腦中閃過一道不安的念頭,但還沒等到珞侍釐清究竟是什麼,手指就傳來一陣刺痛,原來是被玉石的邊角細縫給劃傷了,幾滴血珠從指尖冒出──然後就像被玉石給吸收般,消失了。

「嗯?」

他還來不及弄明白,只覺得身體突然一熱,眼前的世界剎那間變得赤紅無比……

宛若在悼念著誰的逝去。

 

 

綾侍站在違侍身側,一面指揮另一頭的衛兵,一面派人通知正在風侍閣研究紅晶石的風侍,同時也一面留意著背後王的情況。

珞侍不喜歡被過度保護,這點他比誰都清楚。

但是,即使不論他保護主人的天性,珞侍終究是血肉之軀,且是無法重生的原生居民,他不認為自己的行為算是過度保護,只能說是在尊重主人意願的前提下,稍微妥協罷了。

然而,這一次的妥協卻讓他後悔了。

當他一發現主人的意識斷裂時,立刻奔至珞侍的身邊,將昏迷不醒的珞侍扶起身,快速運起療傷符咒;同一時刻,跟他一樣時刻留意著珞侍情況的違侍也急忙跑了過來。

「珞侍!出了什麼事?」

沙啞的喊叫聲從綾侍背後響起,他卻沒空理會,只是很快地確認主人沒有致命性的外傷後,這才抬起頭,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而吃了一驚。

如同他的動作,違侍也正一手運著療傷術法,一手撐著他懷中的青年的肩膀,渾身緊繃地低聲叫喚著,直到懷中人的睫毛微微一顫,緩緩張了開來。

 

 

那是一雙血色的瞳眸,嵌在一張與他的主人一模一樣的臉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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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紅蓮」在佛教用語中,是八寒地獄中的其中一層,名為紅蓮地獄,因此此系列會有八篇(但沒有對照八寒地獄的每一層)。

下一篇是二寒天:眾叛親離,敬請期待(?)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動筆,不是沒有靈感的問題,純粹是不想寫。反覆經過了幾次「想寫」、「不想寫」、「還是想寫」的過程,終於還是寫了,不過也只能保證會寫完這系列而已,之後還能寫多久真不知道,感覺自己心中的那把菲緹菲的火,快要燒盡了。

題外話,我們公司的行政人員開始放無薪假了,不曉得我們能撐到什麼時候呢......希望大家都平安,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出國和去人多的地方,另外請多體諒辛苦的醫護人員、藥局等協助防疫的人員,大家都很辛苦,請互相多體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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