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擠滿了人,一張張的臉上布滿期待、激動、興奮或各種不明的情緒......如果不是台上張了結界阻隔,台下的民眾可能就爆衝上來了吧。

菲伊斯站在比武台上,一邊聽綾侍宣布比武規則、一邊分心想著。

這種時候還能想這些,一方面大概是他的神經真的有點大條,二方面也是因為這種萬人空巷的畫面他也不是沒見過,戰場上的場景可比這個凶殘太多了──雖然台下有些民眾盯著他的眼神真的很凶殘可怖,不過那些大概是緹依後援會或蘭斯後援會的追隨者吧,沒想到自己這種角色也會有被全民矚目的一天呢……

『菲伊斯,比武快開始了,專心點。』

一道精神波突然闖進他的腦袋,語氣充分顯示出主人的不悅;菲伊斯望向發話者,對方坐在綾侍和違侍中間,正好是靠近蘭因斯的那側,其他西方城的代表則坐在自己這一側,風侍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樣淡漠……不過菲伊斯可沒忘記他的戀人昨晚是怎麼對自己大發脾氣、還硬是逼自己定下約定──

『你會盡己所能地保護自已,如果你敢受重傷,我就讓你後悔一輩子,你沒忘記我昨天對你說的吧?』

還是一如往常的自我又任性啊。

菲伊斯抓抓頭,對緹依笑了笑,順便丟了個精神波出去:

『遵命,王子殿下。』

「……閣下似乎沒把這場比武放在眼裡呢?」

菲伊斯微微一愣,接著才意識到他的對手,那名英俊的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儘管面帶微笑,笑意卻絲毫沒滲入眼底,甚至摻雜了幾分冷意。

「這誤會可就大了,為了今天跟你的比武,我好歹也特訓了幾天,我可是很認真地看待這場比武的。」

這幾天下來,菲伊斯心中最大的顧忌就是緹依,現在能在比武開始前跟緹依解釋清楚誤會,他心中也放鬆了不少,說話間也不由得恢復了平常輕浮的語氣,這讓他的對手臉色更冷了幾分。

「就憑幾天的特訓也想打贏我嗎?真是難以理解,風侍大人怎麼會容忍你這種人待在他的身邊呢?無論如何,這場比武最終都會由我取得勝利的!」

黑髮的青年昂起頭,飛揚的髮絲配上深沈的瞳,望向風侍的眼神充滿傾慕與勢在必得……菲伊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

如果這個傢伙知道緹依從頭到尾都不在意他、不管他是輸還是贏緹依都不在乎的話,應該會很難過吧。

雖然可惜,但在愛情裡,本來就不是付出多的人就一定會得到回應的啊……

「我也不會把他讓給你的喔,畢竟是我追了兩輩子的人嘛。」

蘭因斯好像聽見了他的話,不過來不及問清楚,因為銅鑼已經敲下,比武開始了。

 

菲伊斯一開始採取的是守勢,因為他只看過對方的兩場比賽,用的又是他不熟悉的東方城技能,雖然這點對方也是一樣的,但他還是想保留實力,先觀望再說。

不過蘭因斯似乎沒有這層顧慮,一出手就用出了好幾個火焰符咒──金色的符咒像花瓣一般從他掌心灑出,快速飛向菲伊斯四周後,就像被黏在隱形的牆上般動也不動,仔細一看還能發現每道符咒的中心都有一股金光互相連結著,像是什麼陣式,既華麗又帶著魅惑般的美感,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御火.破!」

隨著蘭因斯舉起的手指及逐漸高昂的聲音,火焰符咒發出輕微的嗤嗤聲,接著從中心開始燃燒,火勢瞬間就把菲伊斯包圍其中。

菲伊斯也不浪費時間,拔出劍就一口氣衝向了火焰──台下眾人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白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所有的火焰符咒就像凋零的花瓣般,片片散落,而那個站在中間的紅髮男人仍舊拿著劍,笑得一臉無辜:

「哪,你的熱情我算是感受到了,不過我只能用劍來回應你呢,真遺憾。」

面對他嬉皮笑臉的回答,蘭因斯冷笑一聲:「那就讓我來見識見識梅花劍衛有多少能耐吧!」

在那之後,兩人的對打也漸趨激烈了起來;菲伊斯擅長劍術與魔法,在范統和伊耶的指導下,他成功將部分術法、邪咒與這兩者融合在一起,因此使出的招式乍看簡單卻暗藏玄機,精鍊靈活的動作也讓他順利避開了許多攻擊。

相較之下,蘭因斯擅長使用各種符咒和術法,每次攻擊的招式不僅美麗且破壞力強大,看樣子他信奉「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從開場以來就不曾停止過對菲伊斯的攻擊,但他同時也在身邊佈下精密的防護,讓菲伊斯無法輕易靠近,足以可見蘭因斯是個心思細密的男人。

因為蘭因斯變化多端的攻擊加上靈巧的身段,在兩人對打期間綾侍及其他幾名東西方城的術士不得不多次修補結界上的裂痕,以免結界受損導致民眾受傷。

對菲伊斯來說,跟蘭因斯的對打無疑是場硬仗;劍在他手中既是攻擊的起始,也是最後的防禦,可偏偏近不了他的身,又無法完全防禦對方的攻擊,只能依靠他的劍術和良好的臨場反應來化解,但他所知道的強大攻擊絕技有限,他又不想在這種場合使用,這樣對打半小時下來,反倒讓他身上多出了不少傷,對方卻還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僅僅是衣服被弄破了幾道缺口罷了。

「嘖!」

又一次被對方的攻擊劃傷手臂,菲伊斯有點狼狽地避開,抬頭正好瞥見一條水龍當頭灌下,因為躲閃不及,他只能舉起手中的劍做最低程度的防禦,卻還是免不了被餘波攻擊到,不僅渾身濕透,被水淋過的地方簡直像被冰凍傷般,隱隱作痛。

「梅花劍衛應該不只這種程度吧?」

雖然敵人近在眼前,但菲伊斯此刻只注意到一件事──他的戀人正坐在他的前方十多公尺處,兇狠地瞪著他們兩人……而且不知為何,菲伊斯感覺緹依瞪自己的眼神比瞪那個蘭斯還凶惡多了。

這樣下去回去會被修理的、一定會被修理的,而且下場一定會很淒慘……

菲伊斯僵硬地站起身,隨手撕下袖子的一截替自己的手臂做了個簡單的包紮,看著面露得意笑容的對手,有點無奈地問道:「衣服濕掉很不舒服的,可以讓我先下台換一件嗎?」

「你覺得呢?」

蘭因斯再度揚起手,一陣白霧從他體內湧現,幻化成許多個他的幻影,每個幻影的手指中都夾著數枚細小的寒光,朝著他毫不客氣地直衝而來!

「男人就要有度量嘛,只是換個衣服又不會跑掉!」

菲伊斯一個跳躍躍上半空,劍刃上藍光乍現,跟著他的動作舞出一個橢圓,一陣霹霹啪啪的聲響頓時充滿舞台──是細針,但蘭因斯可沒那個閒時間去管他掉在地上的武器,因為菲伊斯已經衝到他面前來了!

鏘!

一把細劍抵在他和紅髮男人之間,蘭因斯臉色一白,刀鋒瞬間扭曲、產生了許多幻影襲向男人,暫時避開了危險,然而力氣不敵對方的結果就是肩膀及脖頸處被劃開了幾道口子,鮮血從傷口中緩緩流出,染紅了他的衣領……

菲伊斯被一陣刀劍幻影給逼退,真真假假的幻影中包含著幾道真實的攻擊,這讓他不幸又中了幾招,身上的傷口一下暴增,幸好都是些皮肉傷,不算太嚴重……對於屢屢中幻術的自己有些懊惱,菲伊斯動了動四肢,開始思考讓幻術無效化的可能性──不過他還沒想出方法,就本能地被來自前方的殺氣給驚地跳了起來!

「你居然敢傷害我……居然讓我為了你這種傢伙流血……」

菲伊斯驚愕地看著原本優雅的青年扭曲著臉,一手捂著脖子,表情猙獰地瞪著自己,那雙憤怒且近乎瘋狂的眼神讓菲伊斯察覺到危險,不過蘭因斯沒有讓他準備好──他雙手大張,散發出邪惡氣息的黑暗烏雲從他的指尖快速流洩而出,盤旋在蘭因斯的頭頂,且不斷地膨脹,幾乎蔓延至整個結界,黑暗的氣息緊密地貼在結界上,就像隨時會衝破這層薄薄的屏蔽、衝入人群般威脅著台下所有人。

台下民眾的驚呼聲在菲伊斯的耳邊接連響起,似乎還夾雜著珞侍還是音侍的聲音,但菲伊斯現在沒辦法分辨到底是誰在說話:黑暗氣息帶來的壓迫感及窒息感讓他很不舒服,但比起那些,那陣烏雲讓他有種似曾相似的恐懼……那是能夠侵蝕光明的存在、是邪惡的、能奪人性命的──

「我要你付出代價,梅花劍衛!」

隆隆巨響過後,菲伊斯身邊的聲音突然消失了,甚至連蘭因斯也不見了,他眼中只看見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巨大黑暗──他孤身一人,在黑暗之前、即將被吞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菲伊斯反射性地想找尖叫的來源,不過沒等他找到,黑暗已經降臨,他只能用盡力氣,盡他所能地將全身力量釋放出來;微弱的白色光芒從他身上迸發而出,直到他感覺整個人都在發光發熱,但在那巨大的黑暗面前仍顯得微不足道──還不夠、還要更多更多──

轟隆!

 

彷彿爆炸一般的天旋地轉,強風吹的菲伊斯睜不開眼,只能勉強半跪在地上;等菲伊斯意識恢復後,映入眼簾的那個背影耀眼的讓他無法直視,但卻又讓他慶幸無比:

「菲伊斯!」

對方一旋身,立刻跪下緊緊擁住自己;那熟悉的聲音和溫暖的懷抱讓菲伊斯安心了不少;他花了幾十秒的時間,總算能比較鎮定地看清楚現場的狀況:

那陣威脅他的黑霧已經消失殆盡,但結界也被破壞出好幾個大洞,綾侍正在指揮其他術士修補,台下人人都面露驚恐,剛才他聽到的尖叫聲大概也是其中不曉得哪一位民眾發出來的吧,幸好不管是官員還是民眾都安然無恙,連他的對手都好好地站在台上……咦?為什麼大家都在看他──啊!

菲伊斯猛然驚覺緹依正緊緊地抱著自己,連忙小聲在對方耳邊低語「風侍大人,大家都在看我們啊」,奈何他的戀人根本動也不動,甚至還抱得更緊了。

雖然他一向被自己的戀人戲稱厚臉皮,但這種在全國官員及人民面前的親密舉動還是有點超出菲伊斯的羞恥承受範圍之外……等等,緹依在顫抖?受傷了嗎?看起來沒有,那是……害怕?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真的……抱歉。」

本來還在考慮怎麼勸緹依放開自己的菲伊斯,瞬間忘記了原本要做的事,伸出雙手一面緊摟著戀人顫抖的雙肩,一面輕撫戀人柔順的髮絲,喃喃道著歉。

這一幕看在眾人眼裡,各自有不同的解讀。

「風侍大人違反規定,干預我與梅花劍衛大人的比賽,這場比武是我贏了。」

造成這場混亂的始作俑者,蘭因斯,現在已經恢復正常,表情和眼神都冷靜了不少,連頸子上的傷口也消失了,但他注視著菲伊斯和風侍時仍舊散發出強烈的敵意與不善,這點菲伊斯倒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啊啊,那個啊……」

事到如今菲伊斯早就不在意比武結果了,不過他不在意不代表他的戀人也不在意。

風侍放開菲伊斯,那雙憂藍色的瞳在從菲伊斯轉到蘭因斯身上時馬上變得銳利了起來:

「是的,我無法坐視菲伊斯深陷危機而不顧,但我認為他並沒有輸,真正輸的人,」

「是你。」

風侍的話就像往沉靜的深潭中投入一顆小石子,馬上引起一陣漩渦效應:有人駁斥,有人搖頭,有人皺眉,但絕大多數的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個訊息──他們並不認同風侍的話,輸的人應該是菲伊斯。

蘭因斯顯然也這麼認為,因為他露出一個明瞭一切的微笑,卻壓抑不住嘴角的上揚:

「風侍大人真是深情,但我以為風侍大人應該是能保持客觀中立的人,尤其在這種兩國見證下、公開的重要場合……我相信珞侍陛下也這麼認為,您說是嗎,陛下?」

坐在王座上的珞侍一揚眉,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沒有馬上贊同蘭因斯:「我想先聽聽風侍的意見。繼續說吧,風侍,你為什麼認為輸的人是蘭因斯?」

風侍站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將身側的菲伊斯扶起後,才轉身面對珞侍及兩國的官員;銀白色的長袍在他背後飛舞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早晨的陽光照射在他無瑕的金髮上,讓菲伊斯一時間竟然有些看呆了:

「這場比武一開始就規定,不得致人於死地,一旦違反即喪失資格。剛才蘭因斯所施展出來的招式,明顯具有危險性、是會導致菲伊斯死亡的危險能力!那陣黑霧是你的質變能力嗎?」

最後一句話他是看著蘭因斯說的,對方一愣,露出一個微妙的神情,沉默了半晌才回答:「是的,但是我並非有意想對梅花劍衛大人──」

「如果那不叫有意,難道要等菲伊斯真的出事才叫有意嗎!」

一向清冷淡漠的風侍大人居然會在眾人面前怒吼,不僅是蘭因斯和台下的百姓,連菲伊斯都驚呆了;然而當他看見對方那背對民眾、微微顫抖的手時,他心中浮起的更多的是憐惜與不捨,他悄悄上前,將對方冰冷的手收入掌心。

風侍的話語一頓,沒有回頭,但菲伊斯感受到對方也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他卻無法克制地感到開心不已。

「你剛才使用的質變能力,憑菲伊斯的能力確實無法完全避開,但你若是以為他是那種面對危險還傻傻待在原地不動的男人,那你就錯了。」

說完這句話,風侍突然回頭,那雙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著菲伊斯開口:「你剛才為什麼待在那裡不動?」

「欸?這個……因為台上有結界,沒地方可以逃……」

「你最後用出的那道白光是什麼?」

「呃……那是……」

眼見菲伊斯面露尷尬又遲遲不出聲,風侍拋給他一個「我就知道」的冷瞪,接著自動接過對方未完成的話:

「我想剛才應該很多人都看見了,那道白光就是菲伊斯的質變能力,是一種強大的治療與回復能力。菲伊斯他就是這麼天真的男人,即使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優先思考的也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怎麼保護他背後的人……這個保護結界雖然有兩國的術師撐著,但也無法抵禦剛才蘭因斯的質變能力,一旦那陣黑霧衝出結界,就會造成許多無辜生命的死傷……你剛才用出的白光,為的就是保護那些在你背後的人,我說的沒錯吧,菲伊斯?」

既然你都知道就別問我啊,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了,這種事要我怎麼解釋啊……

菲伊斯無言地望了一眼臉上滿是「你做的事給我自己負責」的戀人,僵了一下,搔搔頭,小小聲說道:「但是我沒有救到任何人,反而還被你救了……」

「我當然會救你,因為你是個連自己都不會救的笨蛋!」

毫不客氣地罵完這句話後,風侍一把握住菲伊斯的手,對著蘭因斯朗聲說道:

「蘭因斯,無論這場比武的最終結果如何,都不會減損絲毫菲伊斯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以及我對他的愛意,雖然他很傻很天真,但連他這股傻勁和天真我也一樣深愛著──比起眼中只有比武勝負的你,菲伊斯才是我心中的勝者。」

話一說完,風侍用一種完美無瑕又極其艷麗的笑容,轉頭朝珞侍及其他在場的官員說道:

「梅花劍衛身受重傷,懇請兩位陛下允許風侍即刻帶他下去治療。」

珞侍和少帝皆是一愣,不約而同地點了一下頭後,這場比武大賽兩位主角就這樣從台上消失了,留下茫然困惑的官員們,以及目瞪口呆的觀眾。

 

「哎、好痛痛痛!王子殿下你輕一點啊──」

「嗯?怕痛的話怎麼剛才在台上一個字都不會說呢?受了這麼多傷還敢跟我叫痛,嗯?」

說歸說,緹依替菲伊斯包紮的動作還是輕柔了一些──菲伊斯身上多數的傷都被緹依用治療術治好了,但不曉得是有心還是刻意,總之緹依留了些傷口不用治癒術,只塗了些藥後包紮起來,說是要給他留下當做比武大賽的紀念……這根本就是想懲罰他吧?

「是誰昨天晚上答應我不會受傷,還說不會把我讓給任何人的?今天倒是輸的很徹底嘛?」

面對戀人的奚落,菲伊斯只能乾笑著拉拉對方的手裝無辜、順便示好:

「王子殿下別這樣嘛,剛才明明還在台上做了這麼熱烈的告白的……」

他從來沒想過緹依會當著東西方城百姓的面前說出那種話,聽到的當下說沒有感動是騙人的,而且被人這麼熱烈的告白,連他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仔細想一想,之前緹依策劃的那場東方城公開審判上,他們也曾不顧旁人目光地彼此坦承心意;既然不是第一次了,多來幾次好像也沒差?

……不,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把感情世界保留到私下的場合的,只要緹依知道就可以了吧……

「你的表情很精采。」

緹依津津有味地欣賞完戀人千變萬化的神情後,才輕笑著靠近對方的臉蛋,還惡意地將吐息吹在對方的耳朵旁──菲伊斯的臉龐和耳垂立刻染上一層玫瑰紅──輕柔地耳語著:

「不過,既然我都對某人做了這麼熱烈的告白,某人是不是也該有所回應呢?下次也來個公開示愛如何?」

「……王子殿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

菲伊斯艱難地吐出幾句話,想往後躲偏偏沙發小又躲不掉,只能讓緹依帶著那媚惑人心的笑容靠近自己,然後……輕輕靠上他的胸膛。

「你啊,就不能稍微為自己著想一下嗎?明明答應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吧,那種狀況下居然還只想著保護別人,明明連在比武中都沒發揮出實力的……」

「誰說的,我有盡力也有努力攻擊啊,只是多數攻擊都無效而已,而且最後那個我完全沒想到他會因為我傷到他而情緒暴走嘛……」

摟緊懷中的戀人,菲伊斯一邊抱怨一邊撫上對方纖細的手指,直到將對方的手掌收攏進自己的掌心、十指交扣為止。

「那是因為蘭因斯就是那樣的人啊。他出身貴族世家又受過良好的教育,卻是個自視甚高又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人,只要受傷流血就會責怪旁人,嚴重的話甚至會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他生前似乎有收集美麗事物的喜好,他對我說的喜歡大概也是看上我的外表吧。」

菲伊斯驚訝地低下頭反問:「你調查過他?」

「嗯,稍微查了一下,綾侍那邊有他剛來幻世的記憶資料。」

比起粗神經的自己,緹依確實更容易注意到事先調查之類的事情,這點那個蘭斯應該也是一樣的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沒想到這點的大概只有自己而已。

「為什麼不告訴我啊?先告訴我我就可以知道他的逆麟、就不會不小心激怒他了啊!」

「你跟人家比武,還能不傷到對方嗎?」

……這倒也是。

「而且,先告訴你有什麼好玩的?」

這個才是真正的理由吧?

「什麼好不好玩的啊!這次的比武本來就不是遊戲吧!」

「你確定你沒把它當成賭博遊戲嗎?那還把我拿去當賭贏的戰利品,嗯?」

……無法反駁。

「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敢了。」

男人有時候還是得乖乖低頭認錯的,尤其是被戀人用燦爛異常的微笑注視著的時候。

「算了,反正這次比武的目的也達到了,之後蘭因斯的去留就交給陛下們裁決吧。」

「好吧──慢著,你剛才說什麼目的?你又做了什麼?」

菲伊斯一驚,推開懷中的人,直視著對方的雙眼──緹依也毫不避諱地望向他的,兩人就這樣互相凝視了片刻,菲伊斯才遲疑地開口:「那個奇怪的黑霧,該不會……」

「創教黑魔法,這麼快就忘了?」

果然是那個嘿嘿嘿!菲伊斯一陣混亂,差點叫出來:「為什麼要用那個──可是那不是蘭斯的質變能力嗎?你怎麼會──?」

「他的質變能力要是有這麼強,現在的身分就不只一般平民了吧。我只是稍微加了些黑魔法進去,提昇一下視覺和群眾效果而已。」

緹依說的氣定神閒,但菲伊斯反而更混亂了;他知道緹依當然不會害他,但那個質變能力是針對他的,當然只會傷害到他,那緹依把蘭斯的質變能力增強也只會對他造成傷害而已啊?

「笨蛋就是笨蛋,一點進步也沒有。」

緹依輕輕敲了下菲伊斯的額頭:「首先,這場比武我可不認為你贏得了──先別反駁我,聽我說完。總之我不認為你會贏,但既然已經答應要比,就得給那個惹出麻煩的人一點教訓,順便利用這個機會讓百姓了解一下你、對你產生好印象。我先說,我只是在蘭因斯的質變能力中放了一點黑魔法而已,其他的事情可都是你做的喔!」

「──……」菲伊斯完全無法理解對方說的話,加上對方那詭譎卻迷人的笑容讓他更頭痛了……他站起身,在神王殿的房間內走來走去,試圖釐清這整件事情的經過:

「好吧好吧,讓我想想,你在蘭因斯的質變能力中放入黑魔法,讓它的威力更可怕也更強大,然後你說要讓百姓對我產生好印象──」


『這場比武一開始就規定,不得致人於死地,一旦違反即喪失資格。』

『這個保護結界雖然有兩國的術師撐著,但也無法抵禦剛才蘭因斯的質變能力,一旦那陣黑霧衝出結界,就會造成許多無辜生命的死傷』


幾句話驀然閃過菲伊斯的腦海,讓他豁然開朗:「我懂了!你透過蘭因斯對我的攻擊讓他喪失資格,同時你早就預料到我會為了保護民眾而使用我的質變能力,最後你為了保護我而出來阻止,順便對蘭斯說那些話……你……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可不是『順便』說的,是我本來就設定好的目標之一喔。」

菲伊斯眼見金髮的青年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嘴角揚起的那抹頑皮又惡劣的笑意時,深深覺得自己對於他這聰明又精於暗算的戀人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什麼嘛,結果你還不是打從一開始就覺得我會輸,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結果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半躺在戀人身旁,一邊嘀咕一邊賭氣似地將對方禁錮在懷裡──說是禁錮,其實也只是牢牢把對方抱住而已;不過看對方的表情顯然不為他的反應感到歉疚,只是淡淡地反問:

「如果在戰場上碰到蘭因斯,你有把握打贏他嗎?」

「這個嘛,沒試過我也不清楚……應該可以吧?畢竟戰場上打的是組織戰,不是個人戰,而且蘭斯的招式滿顯眼的,很容易就被發現,他的攻擊也不致於造成致命傷,至少不是多數人會立即死亡的那種。」

「既然你在戰場上打得贏,為什麼比武就不行?」

緹依微微偏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菲伊斯瞧,讓他不由得一愣。

「欸?因為……比武跟打仗不一樣嘛,打仗本來就是要賭上性命的,但比武……」

「比武賭上的是自尊,是你這個厚臉皮的傢伙最欠缺的。」

「喂!太過分了吧!我當然有自尊啊!」

緹依完全不理會菲伊斯的抗議,只是自顧自地說:「你不會為你的自尊拼命,你只會為了保護別人或你重要的人拼命。」

「你就是這樣一個笨蛋,全天下最笨的大笨蛋……」

喃喃傾吐的話像是最溫柔的愛之語言;菲伊斯聽著聽著,莫名其妙就臉紅了,想反駁也擠不出隻字片語,只能含糊地咕噥了幾句,摟著對方的手也摟得更緊了。

 


我明明不想被你保護,卻又因為有你在我身旁而感到慶幸;這麼沒用、老是讓你擔心的自己真的很糟糕,可是即使只有一點點,我也希望能成為你的依靠。

 

那些在你背後、你所重視的人事物,我全都會一起保護;但是我的背後就必須由你來保護了,因為你也是、我最想保護的人啊!

 

 


(後記)

「陛下,那傢伙後來怎麼樣了啊?你和珞侍陛下決定好他的去向了嗎?」

「那傢伙?你說蘭因斯嗎?」

「是啊!我聽夜止的百姓說您赦免了蘭斯的罪,還重用他,可是我從來沒在宮中看過他啊?」

「喔,一開始我想派他去幫那爾西,不過風侍說蘭因斯是個難得的人才,留在宮中做行政工作太可惜,建議讓他去西方城邊境的土地開疆拓土,我就讓他去了。」

「……」

惹天惹地惹鬼牌劍衛惹到少帝都無所謂,就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惹到他的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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