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月之間

他悄悄斜過頭：那個人站在他身側，一頭燦金髮絲襯著白皙俊美的臉龐，宛如神靈般莊嚴清冷的神情，但對方身上墨黑的衣袍卻又給人一縷幽暗深沉之感，讓他備感壓力，連大氣也不敢呼出。

『菲伊斯，剩下那一具，你處理吧。』

『啊？喔。』

他有些恍惚地舉起手，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喊出那句咒語，指尖散出一片銀色的光點──突然，一聲驚呼自他身旁響起，他嚇一跳，急忙回頭：

哇！王子殿下的衣服怎麼……喔，王子殿下的皮膚真的好白，看起來又光滑又柔嫩……喔哦！好、好美……

『菲伊斯．伊瑞西！』

慘了，居然叫真名了！這下是不是死定了？

『王、王子殿下，聽我解釋，我不是有意輕薄你的──』

對方的臉難得出現這種羞憤交加的表情；雖然還是很美，可是加上那人身上湧出的強烈殺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子殿下，冷靜、冷靜啊！』

『你．給．我．去．死！』

「菲伊斯──」

「哇！對不起王子殿下饒命啊──！」

他慘叫著跳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痛！……怎、怎麼回事……」

他胡亂揉著撞到櫃子的背及腰，搖搖晃晃地試圖爬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一群人給包圍其中。

菲伊斯眨眨眼：他正在一間大房間，房裡每個人都一臉怪異地低頭盯著他瞧。

……對了，這裡是西方城的鬼牌劍衛府，不是多留城，那個被王子殿下屠殺殆盡的多留城……

「新來的，快點換上衣服，晨訓快開始了！」

一個看起來比較年長的人對菲伊斯說道，後者這才發現每個人都已經穿上了輕便的盔甲，看來那應該是他們訓練時固定穿的制服吧！他忙不迭說了聲「謝啦兄弟」就慌慌張張地翻開床旁的櫃子，翻找著自己的衣服；其他幾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房間，不過，還有兩三個人沒有離開，他們站在菲伊斯床前，笑得十分曖昧。

「新來的，做了什麼好夢，跟我們分享一下吧？」

菲伊斯正手忙腳亂地試圖穿上他不熟悉的衣服，一時間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只是詫異地看著對方：「啊？你說什麼？」

那個人嘿嘿地笑了兩聲：「別裝啦，剛剛大家都聽到了，你在睡夢中一臉陶醉地說什麼『好美』、『好滑好想摸』，是夢到你的情人啦？應該是個精采的夢吧，滋味如何啊？」

「……」

在一陣胡亂哈啦的敷衍過去後，菲伊斯總算擺脫了幾個八卦的同伴，直奔訓練場，他到的時候，場上一名將士正精神抖擻地朝眾人喊話，菲伊斯聽著聽著，只覺得眼皮重到快睜不開了，倒是清晨的風一吹讓他全身一抖，原本一團混亂的腦袋總算稍微清楚了點；他偷偷扭頭觀察四周：

這裡跟昨天看到的魔鬼訓練場差不多，只是放在場邊的武器看起來比較正常，沒有像昨天那麼奇形怪狀的武器；他記得昨天好像看到了鞭子跟類似耙子、釘錨及比人大的鎚子的東西，他未來也得用這些東西戰鬥嗎？他只會用劍啊──

「那邊那個，發什麼呆！還不快跑！」

一名衛兵兇狠地朝他大吼，菲伊斯這才發現剛才站在身邊的弟兄們全部排成四排，正繞著訓練場跑，只剩他還站在場內。

「喔，抱歉抱歉。」

菲伊斯抓抓頭髮、露出歉意的一笑，在對方一副想把他生吞活剝的眼光下，加快腳步加入其他人的行列中。

早上那個夢，如果只有前半段的話應該可以算是好夢，可是加上後半段就是噩夢了──真是的，八成是因為昨天不小心對伊耶用出了同一招，然後又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殺掉、喚醒我內心陰影的關係啦！

菲伊斯一面晨跑一面在心頭碎碎唸；不過，既然都會被殺第一次了，以後說話還是謹慎點吧，要是多來幾次可是很驚悚的。

在經過讓人疲倦的一連串晨跑、對打練習與體力訓練後，本來菲伊斯以為伊耶會來親自訓練他們，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聽別的衛兵說伊耶雖然常來卻非天天來，且菲伊斯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鬼牌劍衛府訓練，早上還是得跟這裡的新生居民一起去學校上課，下午才要回來繼續進行劍術訓練。

「那為什麼還要早起晨訓？直接下午再過來不就好了嗎？」

「你以為『需要上課』這種理由就能讓伊耶大人放過你嗎？」

……人果然是不能亂惹的，尤其是掌握自己未來命運的高官，千萬不可招惹，切記啊！

菲伊斯就這樣拖著沉重的身體去學校上課，當然課程都是事前被安排好的，他也不知道會上到什麼，只知道有邪咒、劍術及魔法──明明他就被判定不能用魔法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修魔法啊？雖然他很疑惑，但身邊跟他一起來上學的新生居民也不是適合討論的對象，他只好先乖乖坐在教室裡等老師來了再看狀況了。

魔法學的老師是一位看起來年紀很大的老先生，一頭花白的捲髮，加上瘦小的身體，一副弱不驚風的模樣，他蹣跚著走進教室，雙腿還抖個不停，這一幕看在菲伊斯的眼裡又更困惑了。

這個人真的是他們的老師嗎？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摔倒的模樣，好危險啊……

只見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走到講台上，用沙啞的聲音咕噥著：「咳咳！各、各位同學……咳！大家……咳咳咳咳！……好……」

老師，您看起來才是最不好的啊，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菲伊斯在心中嘀咕著，並瞥向其他同學──有些人看起來一臉懷疑，也有些人看起來跟菲伊斯一樣擔心，但大家都都盯著台上那位老師瞧，絲毫不敢大意。

「咳咳！現在……一個一個到、到前面……咳咳……測驗……咳咳！」

因為老師講話講到一半突然咳個不停，坐在前排的菲伊斯忍不住走到前頭，一手放在老師背上輕輕拍打，一面勸道：「老先生，您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別勉強了，回去休息一下──」

「喝！」

老人突然一掌拍向菲伊斯胸口，他嚇了一跳，慌忙後退，接著發現自己竟全身都在發光！

「小子，你沒有魔法天份，可以回家了！」

剛剛還滿臉皺紋、彷彿輕輕一推就會被推倒的老人突然變得中氣十足，滿臉紅潤，也不再咳嗽，轉向班上其他人。

「下一個，快點上來！」

菲伊斯呆呆地站在講台旁，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其餘同學一個接一個默默走向前，幾個看起來有點害怕，大部分的同學則是很謹慎地上前──然後，一個個被老人毫不客氣地一掌拍飛！

「你！有點資質，回座位！」

「你！沒救了！滾！」

「小姐，你跑錯教室了，邪咒在隔壁！」

「可造之才！不准走！」

……喂，有人可以來跟他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因為沒有人理他，菲伊斯只好偷偷問坐在角落的同學，得到了「這位老師會用魔法把自己的外表變得人畜無害的樣子，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幾歲，據說已經超過三百歲了」的驚人答案後，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了教室。

繼一開始的魔法課讓他備受驚嚇後，接下來的邪咒課菲伊斯就更想直接翹掉了──邪咒？聽起來就是詛咒人的邪惡東西，那不就跟D．M．B一樣嗎？那種東西我早就會啦，可不可以不要學啊？

儘管對邪咒課有點排斥，但菲伊斯還是不敢就這樣正大光明地揮揮手、丟下一句「老子不爽上這門課」就揚長而去，他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定主意「不管等一下進來的老師長怎麼樣都不要輕易靠近」──只是，隨著一陣小小的敲門聲後進來的邪咒老師，又讓他吃了一驚！

「同學們，上課了。」

進來的是一位身材嬌小玲瓏的可愛女性，一頭柔柔亮亮的金色長捲髮，大大的粉紅色眼睛，加上甜美可人的笑容，立刻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老師──」

「老師您好漂亮！」

「老師真是太神了！」

「老師好厲害，上次那招一下就秒掉我的情敵了呢！」

咦？他是不是聽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菲伊斯環顧一下這班的組成成分──怎、怎麼幾乎都是女的？

「老師，再教我們別招好不好？」

「有沒有可以一揮手就把對方變成醜女的邪咒？」

「有沒有可以讓對方生不如死的邪咒？」

「有沒有可以一招讓人絕子絕孫的邪咒？」

正當菲伊斯臉色發白地看向台上的老師時，只見那打扮俏麗動人的女子露出一抹羞怯的笑，粉嫩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今、今天要教的是，要怎麼讓對方在看到妳的瞬間，變得對妳死心蹋地、從此成為專屬於妳的奴隸的邪咒喔……」

教室響起了一片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當然不包括菲伊斯，事實上，他早在聽老師的話聽到一半就匆匆忙忙地逃出教室了！

進錯教室了、一定是進錯教室了，西方城的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對於剛剛那一幕，菲伊斯仍心有餘悸，他也不敢再回教室，只好獨自在學校的長廊上徘徊，幸好過了不久他就發現了另一間教室也在上邪咒課，他偷偷在外頭觀察了一下：裡頭的同學跟老師看起來都挺正常的，應該……沒問題吧？

他小心翼翼地找了個離出口近的位置坐下開始聽課；第一堂課的內容是邪咒的功能與種類區分，這位老師講解的很詳盡，每一種分類都說得很清楚，還舉了好幾個例子當場演練給同學們看，只是菲伊斯聽著聽著，又有不同的意見了。

「西方城的邪咒怎麼都這麼邪惡啊，幾乎都是詛咒人的東西嘛。」

因為是下意識說出口的話，因此當他察覺大家的眼神都朝他集中過來時，已經來不及把音量壓低了。

「你有什麼意見嗎，那位新同學？」

老師眼神不善地瞇了起來，讓菲伊斯馬上提高了警覺──從前只要他的搭檔眼神一不對，他就知道該逃了──快速搖頭。

「沒有，老師。」

老師瞪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西方城的邪咒系統可是很難操控與駕馭的，既然你這麼瞧不起這種力量，就由你先開始試試吧！過來。」

「咦！」

菲伊斯驚恐歸驚恐，但老師都開口要他上前了，他自然也不好在台下扭捏個半天不上台，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對方。

「剛剛我教過的那種邪咒，你來試試看。」老師說完後就在菲伊斯周圍施下一層薄薄的保護罩，菲伊斯認得那似乎是類似結界的東西，能保護別人不受他的邪咒影響。

喔，剛剛那種會散發出刺眼光芒閃瞎人眼睛的邪咒啊……

菲伊斯有些猶豫；據說邪咒跟魔法是相通的，現在他連最基礎的魔法都不能用了，邪咒真的可以用嗎？但老師在旁邊死盯著他的眼神彷彿透露了「你最好給我成功，否則你就完了」的訊息，他只好苦著臉，努力回想剛剛課堂上教過的咒語，手也隨著記憶中的圖形開始隔空畫圖。

一道淡紫色的光芒自他手中的圖形中心向外頭擴散，菲伊斯鬆了口氣──下一秒，光芒突然變成了血紅色；在菲伊斯還搞不懂發生什麼事之前，他只聽到老師尖叫。

「停！快停！」

可惜老師的提醒還是太晚了；一陣把整間教室給淹沒的濃濃紅霧快速瀰漫於整間教室，不要說是菲伊斯，連那位老師都看不清楚周圍發生什麼事，教室中不斷響起驚叫聲、碰倒桌椅的哀號聲、撞到人的痛呼聲，菲伊斯則是被不知道誰給推了一把，摔到地上時還壓到別人的腳，惹得對方一陣尖叫。

緊接在那陣濃煙之後的，則是一陣強烈又可怕的臭氣──不是食物腐敗的臭氣，而是某種生物死去多時所散發出的惡臭！

「嘔！……」

「嘔！救命啊……」

一片昏暗的教室中不斷響起有人受不了而嘔吐的聲音；菲伊斯掙扎著爬向門口，顫抖著手，使勁把門推開，自己也靠在門邊大口喘氣：

這到底又是什麼狀況啊？今天可是上課的第一天啊！為什麼他會碰到這麼多倒楣事！

菲伊斯，我沒有惡搞你喔，你看人家緹依上課的第一天也是出了一堆麻煩事，雖然惹得麻煩等級不同，不過還是麻煩，所以某夜對你們都是很公平的呦～（燦笑）

好想快點寫下一章啊，下一章會有伊耶和艾拉桑甜蜜的父子對話（根本沒這回事）喔～